文 | 越光保盒
2021，辛丑牛年春節，北京西郊著名皇家園林頤和園（原名清漪園）中的大銅牛天天跟數不清的游客合影，忙得不亦樂乎，誰都想在牛年沾點銅牛的福氣，就滿足一下吧。要知道，這銅牛又叫“金牛”，從清朝乾隆時期的1755年就開始在昆明湖東岸和十七孔橋旁鎮守這一方水土了，風雨無阻，任勞任怨，模樣也靈動俊俏，頗受百姓寵愛。而在這用一整天都很難逛完的大園子中，像銅牛這樣的大型全銅制物件兒其實并不多見，但個個都有故事，所以，提前了解一下，這園子逛起來就更有頭緒和重點啦。
“金牛”不是浪得虛名
從頤和園新建宮門入園，是拜訪銅牛最近的路線。登上臺階的那一刻，視線豁然開朗，親臨者才能體會。
銅牛鑄造于乾隆二十年（1755），稱為“金牛”，臥伏于雕花石座上，神態生動，形似真牛，據傳是為鎮壓水患而置。
牛背上鑄有乾隆撰寫的八十字篆體銘文《金牛銘》：“夏禹治河，鐵牛傳頌。義重安瀾，后人景從。制寓剛戊，象取厚坤。蛟龍遠避，詎數鼉黿。潫此昆明，潴流萬頃。金寫神牛，用鎮悠永。巴邱淮水，共貫同條。人稱漢武，我慕唐堯。瑞應之符，逮于西海。敬茲降祥，乾隆乙亥。”
意思就是，傳說大禹治水時，每竣工一處，就鑄造一只鐵牛沉入水底，好讓水不揚波，河道永固。唐朝以后，鎮水神牛開始放置在堤岸邊。乾隆皇帝仿效大禹治水時鑄鐵牛鎮水的典故而造了這個大銅牛，體現了他對昆明湖水利功能的高度重視。《金牛銘》也寄托了當時人們對遠離水災的美好愿望。銅牛是中國水利文化的一個重要體現，也是中國古代青銅鑄造藝術的完美呈現。
此外，銅牛所在位置與昆明湖西岸的耕織圖遙相呼應，有清代皇帝重視農桑之意。乾隆皇帝曾在其《登舟溯游玉河沿途雜詠》一詩中提道：鎮水銅牛鑄東岸，養蠶茅舍列西涯。昆明漢記不期合，課織重農要欲佳。
因此，看過銅牛，最好也能到昆明湖的西岸去了解一下耕織圖景區，尤其是“耕織圖石刻”，圖畫精美，書法流暢。
了解銅牛，更得先了解一下它所鎮守的昆明湖。根據頤和園官網介紹，昆明湖原為北京西北郊眾多泉水匯聚而成的天然湖泊，曾有大泊湖、甕山泊等名稱。
元朝定都北京后，為興漕運，經水利專家郭守敬主持，引昌平神山泉水及沿途流水注入湖中，成為大都城內接濟漕運的水庫。
明代湖中多植荷花，周圍水田種植稻谷，湖旁又有寺院、亭臺之勝，酷似江南風景，遂有西湖、西湖景之譽。
乾隆皇帝修建清漪園（頤和園的前身）時將湖展拓為現在的規模，并取漢武帝在長安開鑿昆明池操演水戰的故事，命名為昆明湖，總面積達二百余公頃，約占全園總面積的四分之三。
按照中國歷代皇家園林“一池三山”的理水方式，在湖內建有“南湖島”、“治鏡閣島”和“藻鑒堂島”三個中心島嶼，并且仿照杭州西湖的蘇堤修建成西堤。粼粼的湖水，蜿蜒的堤式，錯落的島嶼，以及隱現在湖畔風光中的各式建筑，組成了頤和園中以水為主體的絕色風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經多學科分析研究證明，該湖已有三千五百年的歷史。
漂泊過海外的寶云閣銅窗
在萬壽山佛香閣西側的高大臺基上，有一組宗教建筑“五方閣”，其中的“寶云閣”為全銅鑄造，是清朝帝后祈福頌經之所，乾隆二十年（1755）建成，通高7.55米，重207噸。銅殿梁柱、斗拱、椽瓦、匾聯等全部構件采用我國傳統的“撥蠟法”和“掰沙法”工藝鑄造并將表面處理成蟹青冷古銅色，具有很高的科學價值。該銅殿是中國目前尚存工藝中最精巧、體量巨大的青銅鑄品之一，其絕妙的鑄造工藝，在中國悠久的青銅歷史文化中占據重要地位。
一八六〇年英法聯軍火燒清漪園時，寶云閣銅殿是園內極少數幸存建筑之一，但內部陳設被劫掠一空，一九〇〇年又遭到八國聯軍破壞，并有十扇銅窗流失國外。一九九三年美國國際集團公司出資購得并捐贈予頤和園。
大眾可能很難想到，那些流失海外又回歸頤和園的銅窗，還能與進入中國市場的一家外資保險公司有著聯系，背后的故事，耐人尋味。
在2019年9月17日于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的“回歸之路——新中國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歸成果展”上，頤和園寶云閣銅窗的流失及回歸歷程得以詳細公布。
咸豐十年(1860年)“英法聯軍”火焚清漪園，寶云閣因其銅鑄的材質幸免于難。閣內除銅供桌外，原擺放的佛像、祈拜用具等珍貴文物大部分被掠奪和毀壞。之后，寶云閣經歷了八國聯軍和日本侵略軍的搶掠，抗日戰爭勝利時，寶云閣僅存銅殿架和一個日本投降時從天津運回的銅供桌。民國時期，寶云閣銅窗因浮安、體量較輕、易于搬動丟失了許多。寶云閣原有銅門十二扇、銅窗二十扇、四面門窗上共有菱花形銅窗芯七十頁，其中十扇銅窗于二十世紀初流失海外。
1871年約翰?湯姆森所拍的寶云閣照片
1910年，INDOCHINE銀行行長亨利爾特先生在上海拍賣中買走了這些窗扇；
1911年，道路交通大臣申格先生打算從亨利爾特手中買下這些窗扇歸還頤和園。尼科爾斯先生在1911年3月24日信中向亨利爾特詢問窗扇價錢，以通知申格先生；
1922年，亨利爾特決定把窗扇帶回法國，法國大使利皮斯爾先生為亨利爾特做全權辦理，并在1912年8月12日信中，他詳述了這十扇窗扇出境經過和關于中國海關要他辦理手續的細節。
1975年，法國巴黎法王德古玩店來函稱有頤和園銅窗高價求售；
1982年，亨利爾特先生的繼承人請求法國大使館人員去核對銅亭窗戶尺寸；
1983年，法國駐華大使夫人受巴黎友人之托，來園查對銅窗尺寸，經工作人員對寶云閣銅窗比對，確定法國人求售的銅窗即頤和園寶云閣丟失之物，期間的信函交流中進一步證實了現存銅窗尺寸與照片中的窗扇尺寸完全吻合；
1987年，美國人艾維生為擬舉辦頤和園展覽來園聯系，并提出愿意為找回應屬頤和園的文物提供幫助。
1992年，美國一家經營國際展覽公司的美國人鮑威廉聞知此事，去法國找到收藏銅窗的巴黎巴雷爾畫廊古玩店主人雅克·巴雷爾夫人，她出具了三件證明：（①1912年由中國上海海關同意銅窗十扇海運出口收取費用的賬單；②由法國古董商聯合會第十六屆國際展覽會接待委員會和法國古董鑒賞專家出具的鑒定書：“十塊青銅鏤空版是北京頤和園銅殿上的鏤空版，是乾隆皇帝建造的”；③1911年一個法國人給另一個法國人的信件，信中述有法國人在上海購得銅窗十扇，曾因是頤和園之物，擬請郵傳部大臣盛宣懷出資購買運回北京。），證實所收藏銅窗為頤和園之物。
1993年7月，美國工商保險公司董事長莫里斯·格林伯格出于對中國文物保護事業的理解和支持，出資51.5萬美元購回十扇銅窗，并無償贈還中國。
1993年7月2日，在法國巴黎巴雷爾畫廊舉行了銅窗交接儀式，中國駐法國使館文化參贊張文民代表國家文物局接收了銅窗，并于7月12日將十扇銅窗安全運抵頤和園，時任頤和園園長王仁凱在頤和園進行了接收。
1993年12月3日，銅窗安裝竣工儀式在頤和園舉行。
1995年，法國退休文物鑒定專家米歇爾·伯爾德來捐贈了一扇銅窗芯。
這些銅窗及銅窗芯連同頤和園庫存的三十九頁銅窗芯，共計五十九頁，之后，頤和園又復制了十一頁，將它們安裝于原來的位置，恢復了這座精美銅質建筑的完整形象，再現了中國古代建筑和鑄造工藝之中的稀世珍品。
在《美國國際集團董事長格林伯格紀事》中有過這樣一段描述，以友邦保險創始人史帶名字命名的“史帶基金會”，格林伯格是主席。當得知頤和園有10扇精美銅窗本世紀初被盜，流散在國外，“史帶基金會”設法尋到了這10扇銅窗并出資買下后送回北京。這些銅窗被重新裝上時，格林伯格說，這幾乎是他一生中最為感動的一幕。
值得一提的是，從1986年7月10日中國正式提出申請恢復在關貿總協定（WTO前身）的締約國地位之日起，到2001年中國正式加入WTO為止，15年的艱難談判如馬拉松一般。中國入世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曾指出，15年談判中，鮮為人知的是，最后一場談判并不是和美國談判代表進行的，而是與美國國際集團主席格林伯格先生就人壽保險業股權問題進行的協商。
美國國際集團曾在1919年與上海結緣，后因戰亂等原因離開，1992年重回上海設立其全資子公司美國友邦保險有限公司AIA上海分公司，此后的友邦，如同突然闖入羊群的野狼，其引入的壽險個人營銷模式開啟了中國保險營銷的新時代。其也在保險競爭最激烈的上海市場一直保持著外資險企中的龍頭地位。
銅窗與友邦在中國的回歸，或許并無直接的關聯，但正如一位保險業分析人士所說，中國入世談判期間，格林伯格行走于中國政商兩級，成為在中國最善于講政治的外國人之一。
而進入后格林伯格時代的友邦，終在2020年完成了“分改子”的蛻變。2020年6月19日，友邦保險有限公司取得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批復，將友邦保險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改建為外資獨資人身保險公司——友邦人壽保險有限公司。友邦人壽落戶上海, 并成為在中國內地首家獲得設立批復的外資獨資人身保險公司。這也意味著中國金融業新一輪對外開放迎來又一個標志性時刻。
銅窗還是那個銅窗，但友邦卻已換了新顏。
獅子麒麟龍鳳鶴鹿，各司其職
頤和園東宮門前，一對銅獅相當醒目，一雌一雄，通高1.85米，長1.74米，均呈坐蹲式。獅子的胸前束一獸首銜銅鈴，兩側各系有銅環火焰寶蓋。獅子銅座上部為卷草串枝花紋，中有三角形垂帶飾卷草和古錢紋，底部為云紋。銅座下漢白玉石雕須彌座，束腰為覆仰蓮，卷草紋飾。
園內另一對銅獅位于萬壽山中軸線上的排云門前，在清漪園時期，這里曾放置的是1對青白石獅子，后來在重修頤和園時從圓明園移來了這對銅獅。
除了鎮守排云門的銅獅是移自圓明園之外，位于仁壽殿前的銅麒麟也是來自圓明園。這銅麒麟在圓明園里原本是1對，在園子遭受兩次焚毀和洗劫后，僅幸存了1只。這只銅麒麟，鑄造于乾隆年間，呈蹲坐式，前肢直立，后肢彎曲，通高2米，通長1.95米。下承漢白玉石須彌座，高1.1米、寬1.61米、長2.58米，飾蓮瓣卷草紋。麒麟形狀奇異，龍頭、獅尾、牛蹄、鹿角，遍體鱗甲，是傳說中的瑞獸，具有鎮惡辟邪的作用。
在銅麒麟身后，仁壽殿前的露臺上，分別陳設有銅鑄鼎式香爐、銅龍、銅鳳、銅缸。
其中，4只銅鑄鼎式香爐，通高1.79米、外口徑0.68米。六角亭式，三足，爐腹飾云紋，耳兩側飾回紋，正面有款“大清乾隆年造”，爐下為圓形束腰石座。
銅龍、銅鳳、銅缸各1對，均有款識“光緒年制”、“天地一家春”。銅龍作奔走狀，置于水波紋銅座上。銅座左右飾人物圖案，前后為蕉葉、方勝、萬字、雙錢紋飾。銅鳳作行走狀，張口，尾下托置于山式銅座上。二者銅座下均承石束腰座，飾吉祥卷草紋。銅缸腹部有金色萬字、壽字圖案，左右雙獸銜環處有小鎏金萬字、壽字圖案，下承素圓石座，座為4塊拼成。
講到這里，就必須得介紹一下這些物件兒守護的這座仁壽殿了。該殿始建于乾隆年間，原名勤政殿，光緒時重修，并引用孔子《論語》中“仁者壽”的寓意改為目前的名字。此殿是慈禧和光緒住園期間臨朝理政、接受恭賀和接見外國使節的地方，是頤和園聽政區的主體建筑。
從頤和園宮廷區的外朝部分轉至內寢部分，你會發現，慈禧的寢宮“樂壽堂”前陳列有銅鹿、銅鶴、銅瓶各1對，均鑄造于光緒年間，鹿、鶴、瓶陳設在一起，取其諧音“六合太平”，有天下太平之意。“樂壽”語出《論語·雍也》：“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寓意仁智者歡樂長壽。樂壽堂在清漪園時期曾是一座佛堂，改名為頤和園后是作為慈禧的寢宮。為大型四合院落，前后二進，左右各有跨院。
樂壽堂周圍種有多株玉蘭樹，待四月前后玉蘭花開時，銅牛的這些小伙伴兒就會被映襯得更加靈動。
再說說頤和園吧
其實已經逛過很多次這座園子了，但以往都是看景兒居多，如今越來越覺得這園子的歷史更值得去品讀。
頤和園的前身是“清漪園”，始建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清漪”二字是根據以水景取勝的特點而命名。當時一共用了15年，這樣一座以萬壽山、昆明湖為主體的大型天然山水園才終于完工。
不幸的是，咸豐十年（1860年）九月，清漪園被英法聯軍焚毀。
光緒十四年（1888年）二月，此園改名為“頤和園”。
這座園林本身在經歷了清王朝由盛而衰，由古老的封建帝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轉折過程后，又以“頤和園”的名字進入中國近代歷史上的另一個時期。
光緒時期，頤和園的重修歷時八年，至光緒二十年（1894年）才大體完成。建成后，慈禧每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園內居住，處理政務、舉行典禮，讓這園子成了與紫禁城相聯系的政治中心。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進入北京，沙俄軍隊、英軍、意大利軍相繼進駐頤和園，在園內盤踞達一年之久，這次雖然沒有燒毀建筑物，但卻對園內的陳設家具、文物等劫掠一空。
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慈禧返回北京，立即動用巨款修復頤和園。
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年僅三歲的溥儀嗣承皇位，由隆裕太后執掌朝政。清王朝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在高漲的革命形勢下，隆裕下詔停止游幸頤和園，移居大內。
1914年，頤和園作為溥儀的私產售票開放。直到1924年溥儀被逐出宮，頤和園才收歸國有。
1961年，國務院公布頤和園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1998年，頤和園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所以，保護頤和園，人人有責哦~
資料來源：
1.頤和園官方網站www.summerpalace-china.com
2.公眾號“頤和園微覽”文章《頤和園寶云閣銅窗的“回歸之路”》
3.陳墾，《迷失的盛宴：中國保險史1978-2014（全新修訂典藏版）》，浙江大學出版社，2014.8
圖片來源：本文部分圖片選自公眾號“頤和園微覽”，其余圖片為作者本人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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