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科技訊 我們可以把當前時代看作是文明被火、農業和電力改變的時代。在2023年,我們發現機器學會了如何像同伴那樣與人類交談。也就是說,它了解了創造力、真理、錯誤和謊言。這項被稱為聊天機器人的技術只是人工智能最近的突破之一。
人工智能是一種可以自學超人技能的機器,而谷歌是這個新世界的領導者。該公司的多位人工智能大咖最近接受媒體采訪,探討了人工智能領域的未來前景。谷歌首席執行官桑達爾·皮查伊聲稱,人工智能的好壞將取決于人類本性,這場革命也來得比人們想象的要快。
以下為谷歌高管接受采訪全文:
對皮查伊的采訪始于谷歌位于加州山景城的新園區,這里使用40%的太陽能,收集的水比它們用掉的更多。小時候家里沒有電話、在印度長大的皮查伊,甚至無法想象這些高科技。
谷歌首席執行官皮查伊在山景城園區接受采訪
皮查伊回憶稱:“我們家申請安裝有線電話等了大約五年時間,至今我仍然能生動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電話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對我來說,這是我第一次明白接觸科技的力量,這也是我今天做這些事情的原因。”
自2019年以來,皮查伊所做的就是領導谷歌及其市值1.3萬億美元的母公司Alphabet。在全球范圍內,90%的互聯網搜索和70%的智能手機依靠谷歌的系統運行。但在今年2月,當微軟發布了新的聊天機器人時,谷歌的主導地位受到威脅。在爭奪人工智能主導地位的競賽中,谷歌剛剛發布了名為Bard的聊天機器人。
問:你認為社會對即將到來的人工智能爆發做好準備了嗎?
皮查伊:對此我有兩種想法。一方面,我覺得社會還未做好準備,因為我們作為社會機構思考和適應的速度,很難與技術發展的速度相匹配。另一方面,與任何其他技術相比,我看到更多人在人工智能生命周期的早期更擔心它的負面影響。我對此感到很欣慰。因為有很多人已經開始擔心人工智能的影響,因此相關對話也變得越來越嚴肅。
問:谷歌產品副總裁Sissie Hsiao和高級副總裁詹姆斯·馬尼卡向筆者介紹了Bard。我們了解到的第一件事是,Bard不像谷歌搜索那樣在互聯網上尋找答案。
Sissie Hsiao:Bard可以用來幫助你頭腦風暴,生成內容,比如演講稿、博客文章或電子郵件。所以,我想從世界上許多最好的演講中獲得靈感……
馬尼卡:在幾個月的時間里,Bard閱讀了互聯網上幾乎所有的東西,并創建了一個語言模型。它的答案并非來自搜索,而是這個語言模型。此外,Bard還試著學習預測,比如花生醬之后通常會跟著果凍這個詞。它試圖根據所學的一切,預測最有可能出現的下一個單詞。所以,它不是到網上去搜索,只是嘗試預測下一個單詞。
問:在我看來,巴德似乎在思考,似乎在做出判斷。不是這樣嗎?這些機器沒有感知能力,也沒有自我意識。
馬尼卡:的確,它們沒有感知能力,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但它們可以表現出類似這樣的行為。因為請記住,它們從我們身上學到了這些東西。人類是有知覺的生物,我們有自己的情感、想法、觀點等,書籍、小說中都反映出了這些東西。這樣,在學習過程中,它們就會從中建立模式。因此,人工智能表現出來的行為有時看起來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縱,我對此并不奇怪。背后沒有人,它們也不是有知覺的生物。
谷歌高級副總裁馬尼卡
出生于津巴布韋,牛津大學畢業的馬尼卡在谷歌擔任了一個新職位,其工作是思考人工智能與人類如何最好地共存。馬尼卡對此解釋稱,人工智能有潛力改變我們對社會的許多思考方式,關于我們能夠做什么,我們可以解決的問題。
問:但人工智能本身也會帶來問題。海明威能寫出更好的短篇小說嗎?也許吧。但Bard可以在海明威寫完一本之前寫出一百萬本。想象一下整個經濟的自動化水平。這項技術可以取代很多人的工作。
馬尼卡:是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些職業會開始減少,也有些新的工作類別會出現。但最大的變化將是工作崗位性質的變化,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會改變他們的工作定義。不是失去工作,而是改變,因為他們現在有人工智能和自動化的輔助。所以,這將是一次深刻的變革,對工作技能會產生重大影響。我們如何幫助人們培養新技能?學會和機器并肩工作,理解這些技術如何輔助人們完成現在的工作。
皮查伊:人工智能技術將影響每一家公司的每一種產品,這也是我認為它是一項變革性技術原因,盡管我們只是處于早期階段。我舉個例子,你可能是一名放射科醫生。在五到十年后,你可能會有個人工智能搭檔。早上上班后,假設你有100件事要做。人工智能搭檔會幫你分類,告訴你“這些是你需要首先看的最嚴重病例”。或者,當你在看什么東西的時候,它可能會彈出來說“你可能錯過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我們為什么不能利用強大的助手來幫助完成這一切呢?你可能是個想學數學或歷史的學生,你同樣能從中得到幫助。
問:哪些工作有可能被顛覆?
皮查伊:知識型員工,比如作家、會計師、建筑師,諷刺的是,還可能包括軟件工程師。人工智能也會編寫計算機代碼。
問:許多谷歌員工已經辭職,有些人認為谷歌推出人工智能的速度太慢,另一些人則認為太快,并且存在嚴重的缺陷。比如馬尼卡曾向Bard詢問了通貨膨脹的問題。它立即寫了一篇關于經濟學的文章,并推薦了五本書。但幾天后,我們發現沒有一本書是真實的。顯然,Bard捏造了這些東西。這種非常人性的特質,犯錯時依然相信自己是對的,在業內被稱為“幻覺”。你經常遇到這類幻覺嗎?
皮查伊:是的,你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在這個領域,還沒有人解決過幻覺問題。所有模型都有這個問題。
問:這是一個可以解決的問題嗎?
皮查伊:這是一個正被激烈辯論的問題。我想我們會取得進展。
問:為了幫助應對幻覺問題,Bard提供了一個“谷歌搜索”按鈕,可以引導人們進行老式搜索。谷歌還在Bard中內置了安全過濾器,以屏蔽仇恨言論和偏見等內容。虛假信息傳播的風險有多大?
皮查伊:人工智能將以更深層次的方式挑戰這一問題,這個問題的規模將會大得多。更大的問題是假新聞和假圖像。有了人工智能,我們就可以輕松地創建視頻。在這些視頻里,可能是你在說什么,也可能是我在說什么,但實際上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在社會層面上,這可能會造成很多傷害。
問:Bard對社會安全嗎?
皮查伊:以我們今天推出的方式來看,這是一個有限的實驗,我認為它是安全的。但我們都必須對這個過程中的每一步負責。我們將進行更多的測試,也就是Bard的高級版本。屆時,它可以進行推理、策劃并連接到互聯網搜索。
問:你是在慢慢地釋放這種技術,這樣社會就可以習慣它了?
皮查伊:這是部分原因,其他原因在于我們希望得到用戶的反饋。我們可以在構建和部署更強大的模型之前,開發更強大的安全層。
問:在我們談到的AI問題中,最神秘的是所謂的“涌現屬性”,即些人工智能系統正在自學它們原本不應該擁有的技能。這是如何發生的還不是很清楚。例如,谷歌的一個人工智能程序在被提示使用孟加拉語后自行進行了調整,而它并沒有接受過孟加拉語的培訓。
馬尼卡:我們發現,只需極少的孟加拉語提示,我們的程序就可以翻譯所有的孟加拉語。所以現在,突然之間,我們現在有了一個研究努力,我們現在正試圖讓其掌握1000種語言。
皮查伊:我們這個領域的所有人都把它稱為“黑匣子”。你知道,有很多東西我們并不完全明白。你也說不清人工智能為什么會得出那樣的結論,也不知道它為什么說錯了。我們有些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理解會越來越多。這就了解最先進技術的方式。
問:你們還沒有完全了解人工智能是如何工作的,但卻將其公開發布了?
皮查伊:是的。這就像是我們完全理解人類的大腦是如何工作的。
問:我們想知道,Bard的短篇小說是不是從那個黑匣子里出來的,看起來很有人情味。它講述了人類感受到的痛苦,談到了救贖。如果它只是試圖弄清楚下一個正確的詞是什么,它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皮查伊:我也有過和Bard交談的經歷。對此有兩種看法:有些人認為,這些只是算法,它們只是在重復網上看到的東西。然后另一些人認為,這些算法正在顯示出新的特性,具有創造性,能夠進行推理,制定計劃,等等,對嗎?而且,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我們需要以謙虛的態度對待這件事。我認為其中某些技術的普及是好事,這樣社會就可以應對正在發生的事情。這促使我們開始對話和辯論,我認為這樣做很重要。
問:人工智能革命是爭論的焦點,有人希望它能拯救人類,也有人預測它將引發世界末日。谷歌對未來持樂觀態度,認為我們可以循序漸進地引入人工智能,讓人類文明能夠習慣它。我們在谷歌位于倫敦的人工智能實驗室DeepMind看到了機器學習的未來。DeepMind負責研發和機器人業務的副總裁拉亞·哈塞爾展示了工程師如何使用運動捕捉技術來教人工智能程序如何像人類那樣移動。但在足球場上,機器人只被告知目標是得分。這個自學項目花了大約兩周的時間測試不同的動作。它拋棄了那些不起作用的動作,并依照有小動作建立模型,從而創造了全明星機器人球隊。這樣的機器人足球比賽看起來很有趣,但問題是:人類并沒有給這些機器人編程來比賽,它們自己學會了這項運動。
谷歌機器人靠自學發明了新的足球戰術
哈塞爾:它們想出了這些有趣的不同策略,不同的走路方式,不同的防守姿態。而且這里使用的人工智能程序是獨立于機器人的,它可以玩數千場游戲,從中學習并發明自己的戰術。
問:人工智能自己找到了解決辦法。
哈塞爾:沒錯,但這需要一段時間。起初,所有的球員只是像一群6歲的孩子那樣追著足球跑。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現在開始看到的是,它們已經學會配合,分工合作。
問:這很有趣。但是,我們在這里看到的實際影響是什么?
哈塞爾:這種類型的研究最終可能導致機器人走出工廠,在其他類型的人類環境中工作。想想采礦,想想危險的建筑、勘探或災難恢復等工作。
問:DeepMind是12年前由戴米斯·哈薩比斯(首席執行官)與人共同創立的。他先后攻讀過劍橋、哈佛、麻省理工學院等名校,并擁有計算機科學和神經科學學位。在就讀博士學位期間,哈薩比斯主要研究人類想象力。在12歲的時候,他已經是世界排名第二的國際象棋冠軍。通過游戲,哈薩比斯進入人工智能領域。
哈薩比斯:2010年左右,當我們開始創業的時候,還沒有人在做人工智能。在工業領域,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去,當我們與投資者談論人工智能時,人們通常對此不屑一顧。所以,我們很少得到資金扶持。你再看看現在投入到人工智能初創公司的數十億美元,這讓人覺得瘋狂。我從事人工智能研究已經有幾十年了,我一直相信這將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重要的發明。
問: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速度會超過我們的適應能力嗎?
哈薩比斯:我不這么認為。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人類是一個適應能力無限的物種。看看今天我們在使用的智能手機和其他設備,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適應這些新技術。人工智能將是另一個這樣的變化。
問:DeepMind最大的成就之一是發現了自學機器可以具有創造性。哈薩比斯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可以自主學習的游戲程序,它被稱為AlphaZero,它想出了人類從未見過的制勝國際象棋策略。但這只是一臺機器,它是如何實現創造力的?
哈薩比斯:AlphaZero與自己對弈了數千萬次。因此,它可以探索國際象棋的某些部分,這些部分可能是為國際象棋進行計算機編程的程序員以及人類棋手以前從未想過的。
問:它永遠不會疲勞,不會感到饑餓,它只是一直在下棋。
哈薩比斯:是的。這是一件令人感到驚訝的事情,因為實際上你在早上啟動了AlphaZero,它就開始隨機下棋。到午餐時間,它就能打敗我,打敗大多數棋手。到了晚上,它就比世界冠軍更強大了。
問:哈薩比斯于2014年將DeepMind出售給谷歌。其中一個原因是,他想要借助谷歌擁有人工智能所需的巨大計算能力,其在俄克拉何馬州的普賴爾就有一家規模龐大的數據中心。而谷歌擁有23個類似的計算中心,在計算能力上接近世界第一。這是現在讓人工智能崛起的兩大進步之一。首先,所有人類知識總是在線的;其次,蠻力計算“非常接近于”神經網絡和大腦的能力。
谷歌數據中心
哈薩比斯:像記憶、想象力、計劃、強化學習,這些都是已知關于大腦如何工作的東西,我們想在我們的人工智能系統中復制其中的一些。
問:這些都是促使DeepMind取得迄今為止最偉大成就的一些因素,甚至幫助解決了生物學中的一個“不可能”問題。如今,大多數人工智能系統都能做好一到兩件事。例如,足球機器人不能寫下購物清單,不能為你的旅行訂票,也不能開你的車。最終目標是所謂的通用人工智能,可以執行各類任務的學習機器。這樣的機器會有自我意識嗎?
哈薩比斯:這是另一個很好的問題。你知道,哲學家們還沒有真正確定意識的定義,但如果我們指的是自我意識或諸如此類的事情,我認為人工智能將來有一天可能會擁有。我絕對不認為他們今天就擁有了自我意識。但我要再次強調下,這是我們在邁向人工智能旅程中發現的令人著迷的科學事情之一。
問:即使是無意識的,目前的人工智能在狹義上也堪稱是超人。谷歌機器人高級總監文森特·萬豪克向我們展示了機器人106號是如何針對數百萬張圖像進行訓練的。
萬豪克:如果我們能給機器人提供多樣化的體驗,在不同的環境中有更多不同的物體,機器人在每一個方面都會變得更好。
問:人工智能可以利用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這是任何人類都無法想象的事情。我想知道,人類是否被我們正在發明的這種巨大能力所削弱?
馬尼卡:我認為人工智能不會以任何方式減少人性。事實上,在某些方面,我認為它們實際上讓我們思考更深刻的問題,這是一個重要轉折點。我們正在不斷地將這些超能力或能力添加到人工智能所能做的事情中,以擴大可能性而不是縮小可能性。但它確實給我們提出了一些非常深刻的問題:我們是誰?我們看重什么?我們擅長什么?我們如何與他人相處?這些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問題。在某種情況下,這會令人興奮,但也可能令人不安。
問:這是一個令人感到不安的時刻。批評人士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太快了,而谷歌這樣的巨頭和我們從未聽說過的初創公司之間的競爭壓力,正在推動人類進入未來,無論我們是否準備就緒。
皮查伊:但我認為,如果展望未來10年,我很清楚,我們將擁有某種形式的、非常強大的人工智能,可以做許多令人驚嘆的事情。作為社會,我們需要適應它。同時,各國政府需要盡快制定監管規則和法律,以確保人工智能不會危及世界安全。
這些都是深刻的問題,我們稱之為“對齊”,即如何開發與人類價值觀(包括道德)一致的人工智能系統?這就是為什么我認為這個領域的發展不僅需要工程師,還需要社會科學家、倫理學家、哲學家等等。我認為我們必須深思熟慮。我認為這些都是社會需要解決的問題,而且這遠不是一家公司能決定的。(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