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 毛小柒
來 源 | 任博宏觀論道
正文
鑒于近期歐美銀行業所面臨的困局，有必要對美國銀行業的整體境況作個簡要分析。
引言：歐美銀行業陷入困局
今年3月以來，歐美銀行業紛紛陷入困局，如瑞士信貸被瑞銀接管（瑞信風波遠未結束和瑞銀收購瑞信，究竟誰會承擔損失？）、關閉的硅谷銀行全部存貸款被第一公民銀行收購（硅谷銀行兩折被收購）、關閉的簽名銀行（Signature Bank）被紐約社區銀行（New York Community Bancorp）的全資子公司旗星銀行（Flagstar Bank）收購、第一共和銀行被美國幾家頭部銀行集體托底等等，引發市場恐慌，促使市場將關注點更多聚焦在美國銀行業身上。
美國銀行業整體情況
美國是一個以直接融資為主的經濟體，但銀行體系在美國仍居重要地位。我們可以從美聯儲（The Federal Reserve System）、FDIC（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和美國財政部下轄的銀行業監管機構OCC（the office of the 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貨幣監理署）等三家機構獲取美國銀行業的整體財務情況。
（一）總資產體量合計在24萬億美元左右（基本和經濟總量相當）：擴張速度較慢
1、根據FDIC披露的數據，截至2023年3月10日，投保的美國銀行業機構數量共計4715家，涉及總資產為237053.26億美元。其中，24萬億美元左右的美國銀行業體量相當于美國經濟總量的90%左右，遠遠低于中國大陸地區（2022年為2.58倍）。
2、拉長期限來看，美國銀行業的擴張速度整體較慢。美國銀行業體量占美國經濟總量的比例在2002年便已達到60%以上，20年以來僅上升30個百分點左右；同時美國銀行業體量也從美聯儲總資產的9倍以上降至目前3倍以下（內地為7.50倍）。
（二）疫情期間擴表非常迅猛：2020-2021兩年美國銀行業總資產擴張28%
歷史上看，美國銀行業的擴表速度總體保持在個位數上，且很難超過5%。不過，在2006-2008年以及2020-2021年兩個時間段卻非常例外。疫情兩年期間（即2020-2021年），利益于美聯儲的大幅放水，美國銀行業總資產分別擴張15.78%和10.15%（累計擴張27.53%）。
考慮到，疫情銀行信貸需求明顯不足，意味著這一時期的擴表主要是靠證券投資來拉動。因此，硅谷銀行的問題在美國銀行業中具有一定共性，只不過硅谷銀行本身更為突出（其在2020-2021年疫情期間總資產從710億美元大增至2113億美元、擴表近2倍、遠超其它銀行）。所以我們看到，2022年美國經濟真正修復之后，美國銀行業的總資產依然維持在和2021年幾乎相近的水平上，這意味著2022年美國大部分銀行已經在優化資產負債結構以應對美聯儲持續加息對其前期擴表的沖擊。
（三）4700余家銀行：小銀行居多，千億美元以上34家、500億美元以上51家
在FDIC所統計的4700余家美國銀行中（含外國銀行），小銀行較多。其中，
1、萬億美元以上銀行僅4家，分別為摩根大通銀行（3.20萬億美元）、美國銀行（2.42萬億美元）、花旗銀行（1.77萬億美元）和富國銀行（1.72萬億美元），這四家銀行的總資產合計達到9.10萬億美元，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40%左右。
2、總資產位于5000-10000億美元的銀行共計3家，而總資產位于1000-50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27家，也即總資產位于1000-100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30家，這30家銀行的總資產合計7.49萬億美元，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32%左右。
也即，美國銀行業體量的70%左右分布在前34家銀行（總資產合計達16.59萬億美元）。
3、總資產位于500-10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17家，總資產合計1.26萬億美元，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5.31%．也即，美國銀行業體量的3/4由前51家銀行構成（這51家銀行的總資產合計達到17.86萬億美元）。
4、總資產位于100-5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109家（總資產合計2.29萬億美元）、位于50-1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119家（總資產合計0.85萬億美元）。
（四）盈利能力整體尚可、遠超內地銀行業水平：ROA普遍在1%以上
從盈利能力來看，美國銀行業普遍處于較優水平，4715家銀行的ROA平均水平為1.55%，5000億美元以上銀行的ROA水平均超過1.10%。要知道，2022年國內銀行業的ROA平均水平只有0.76%，其中大行為0.88%、股份行為0.79%、城商行為0.54%、民營銀行為1.03%、農商行為0.53%、外資行為0.59%。
美國銀行業資產負債結構：總體較為傳統、同業業務占比極低
和內地銀行業相比，美國銀行業的資產負債結構相對比較傳統，如存款占總資產的比例較高、同業業務比例非常低、資產端的構成相對比較純粹等等。
（一）存款/總資產：超過75%且趨勢性上升，遠高于內地銀行業
1、和內地銀行業相比，存款在美國銀行業總資產中的地位較高，基本貢獻了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75%以上，且呈現顯著趨勢性上升特征。例如，2000年、2006年與2019年底，存款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比例分別為61.28%、62.20%和74.55%，近20年的時間里上升了13.27個百分點。截至2023年2月22日，存款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比重進一步升至76.76%，而目前內地銀行業中，存款占總資產的比重一般在60-70%之間，較美國低10個百分點左右。
這種趨勢性變化可能是因為在本輪加息之前的長達20年時間里，美國一直貫徹的是低利率政策，存款利率始終處于低位，有助于美國銀行業降低其負債成本。
2、與存款占比相對應，借款在美國銀行業的地位呈趨勢性下降特征，如借款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比重已從2000年底的23.50%、2006年底的22.84%、2019年底的11.34%降至2023年2月22日的8.71%。也即，目前借款占美國銀行業的比重已經降至10%以下。
（二）貸款/總資產：53%左右且趨勢性下降，和內地銀行業基本相當（結構差異大）
1、貸款在美國銀行業總資產中的地位和內地銀行業基本相當，數據顯示貸款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權重已經從2000年的60.70%、2006年底的59.99%、2019年底的56.49%逐步下降至目前的52.58%，即正向50%靠攏，這意味著美國銀行業總資產中有50%配置在了信貸資產上（內地主流銀行一般也在50%左右、地方性銀行多在40%附近）。
2、雖然貸款占比基本相近，但美國和內地銀行業的信貸結構差別較大。具體看，美國銀行業全部信貸資產中，工商業貸款、住房抵押貸款與消費貸款分別占23%、21%和15%左右（這三項合計占59%），另有24%為非住房抵押貸款、17%左右為其它貸款。而就內地銀行業來說，工商業貸款占比明顯偏高，消費貸款占比明顯偏低。
這可能是因為，美國的工商業更多是通過資本市場而非銀行體系進行融資，而中國的工商業則主要依賴銀行體系來輸血。
（三）證券投資/總資產：24%左右且趨勢上升，和內地銀行業基本相當（結構差異大）
1、和貸款占比趨勢性下降相應的是，證券投資在美國銀行業總資產中的占比呈趨勢性上升態勢，數據上看已經從2000年底的19.33%、2006年底的20.35%、2019年底的21.56%升至2023年2月22日的23.87%，二十多年的時間里上升5個百分點左右。
當然，和內地銀行相比，24%左右的證券投資占比并不算高。筆者的統計顯示，內地銀行業投資類資產占比一般在30%左右，其中債券投資占比在20%左右。
2、不過大的方向上看，內地和美國銀行業的證券投資細項結構卻呈現出顯著差異。例如，美國銀行業的證券投資中，美國國債和機構MBS各占50%（即分別占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12%左右）；內地銀行業的證券投資中，80%以上由利率債構成，企業債占比僅5%左右。
這種結構上的差異使得內地與美國在本國利率風險上面臨同樣的壓力之外，美國銀行業還承受著內地銀行業所沒有的房地產價值重估壓力。
結語
（一）上面的分析顯示，雖然美國是直接融資體系為主，但銀行業在美國仍然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美國銀行業的體量已經和其經濟總量基本相當，且是美聯儲體量的3倍左右。
（二）過去很長一段時期擴表步伐總體較慢的美國銀行業，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以及疫情兩年期間（2020-2021年）擴表速度明顯加快，特別是疫情兩年期間普遍通過加大證券投資力度來推動擴表的做法也為今年以來的銀行業困局埋下了風險隱患。
（三）美國銀行業機構數量總共在4700家左右（包括外國銀行在美國的機構），但小銀行數量較多（總資產位于100-5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109家、位于50-100億美元之間的銀行共計119家、50億美元以下的銀行共計4436家）。
具體看，美國銀行業體量的70%左右分布在前34家銀行（總資產合計16.59萬億美元）、75%左右分布在前51家銀行（總資產合計17.86萬億）。
（四）和內地銀行業相比，美國銀行業的資產負債結構有如下幾個特征：
1、存款占比較高且呈趨勢性上升態勢（已超過75%），較內地銀行業高出10個百分點左右。與之相對應，借款在美國銀行業總資產中的占比則呈趨勢性下降態勢（目前已降至10%以下）。這主要是因為，本輪加息周期之前的長達20年時間里，美國總體上處于低利率環境中，存款占比的趨勢性提升應是美國銀行業優化負債結構的主動作為結果。
2、貸款占比和內地主流銀行基本相當且總體上呈趨勢性下降態勢。不過美國銀行業的貸款在結構上與內地銀行業差異較大，即美國銀行業的工商業貸款占比較低、消費貸款占比較高。這可能是因為，美國的工商業更多是通過資本市場而非銀行體系進行融資、居民消費傾向較高，而中國的工商業則主要依賴銀行體系來輸血、居民消費傾向偏低。
3、證券投資占比和內地銀行業基本相當且總體上呈上升態勢。不過美國銀行業的證券投資在結構上與內地銀行業同樣差異較大，即美國銀行業的證券投資由美國國債和機構MBS構成（各占50%），而內地銀行業的證券投資80%以上由利率債構成、5%由企業債構成。這意味著，在面對本國利率風險方面，美國與內地銀行業基本相似。
（五）從美國銀行業的資產負債結構來看，硅谷銀行的問題很大程度上源于自身。例如，在2020-2021年疫情兩年期間，硅谷銀行的擴表速度（2021年底總資產是2019年底的3倍左右）遠遠快于美國銀行業的擴表速度，使得其對加大證券配置的訴求更高。
再比如，證券投資和貸款在美國銀行業總資產的占比平均為24%左右和53%左右，而擴表后的硅谷銀行總資產中證券投資和貸款占比卻岔路達到57%和35%，遠遠偏離美國銀行業平均水平，使得硅谷銀行承擔著遠超美國銀行同業的利率風險。
（六）美國貨幣市場基金對美國銀行業存款有較好的替代作用，本輪加息周期過程中尤為明顯。2023年以來，美國銀行業存款合計流失3000億美元左右，與之相對應美國貨幣市場基金規模則相應增加4000億美元左右，而本輪加息周期以來美國貨幣市場基金規模則已經累計增加6630億美元（本輪加息周期以來美國銀行業存款累計下降6554億美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