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看電影,是只圖好看、好玩的新鮮感。
像《公主日記》《蝙蝠俠歸來》……摘下眼鏡后以新面貌歸來的女性太好看了,有著溫軟或野性的鋒芒。
▲上為《公主日記》,下為《蝙蝠俠歸來》。
但這陣子再翻看那些老片,卻忍不住有種迷思:怎么銀幕上戴眼鏡的女郎,大部分都只能演丑小鴨?
▲《家有喜事》吳君如。
蠻有意思的,千禧年前后的電影里,女性的樣子是豐富、鮮活的。她們可以是各種女人,但戴上眼鏡后,再多的潛在魅力都只能被單薄地歸入“書呆子”里——看起來沉默、膽小、矜持但無趣。
▲《如何嫁給百萬富翁》夢露。
如果說新千年的粉紅狂熱留下了對“金發芭比”的性感想象,那么眼鏡女孩,則成了與之對立的、擅長內耗的女性代表。
譬如古怪的高材生、頑固的圖書管理員、嚴肅又脾氣不太好的教導主任角色。
雖然聰明,但是陰郁。
▲《迷魂記》截圖。
智性也成了“不討喜”的特質。像《見習黑玫瑰》中的阿嬌,就是一名強悍的學霸,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讀完學校全部的心理課程。但她害怕畢業,因為讀書的熱忱對她來說,只是為了逃避未來及現實的手段。她甚至是有點神經質的,只要聽到別人喊自己的全名,就沒法控制狂躁。
▲《見習黑玫瑰》阿嬌。
“眼鏡”給了女孩充滿學識的,理智、禁欲的樣子,但也從此固定了對眼鏡女孩的貧瘠想象。想起一幅17世紀的《The Misers》風俗畫,在里頭戴著鼻鏡的婦女,正與老人一起算著錢幣。她看起來有著文雅的氣質,但“守財奴”的畫名,卻讓女人產生了一種不太美的濾鏡。
▲《The Misers》風俗畫。
我想這幅畫大概能解釋出,從很早時起,就在眼鏡女孩身上呈現的那道模糊、刻板的影子。
尤其是在性別凝視的劇本中,不易被討好的、板正的女性,難以勾起情欲的味道,以至于她們在舊有愛情敘事中,始終沒法成為浪漫的對象,也被抹去了自己的“魅力”。
譬如《She’s All That》里的Laney,她對修眉毛沒有興趣,也不熱衷參加舞會派對,性格安靜,連穿著也不太流行。
但她卻是一個酷愛繪畫、舞臺劇,并有著自己獨特藝術風格的高中女孩,可因為箍牙、戴眼鏡,所以在男主角扎克眼中,依然是個“令人害怕且難以接近”的人物。
▲電影《She’s All That》截圖。
那天失戀的扎克和朋友打賭——幾周內就能把“不修邊幅”的Laney改造成新一代舞會女皇。
于是他接近對方,并借機為Laney進行改造。剪發、化妝、換上裙子,但更重要的還是摘掉眼鏡。
換裝成功后,Laney像解開封印魔咒的漂亮女人,看起來很美,卻是放棄了自我凝視而來的迷人。
▲電影《She’s All That》截圖。
這樣的片段,在國內的片子里也不少。近年來《歡樂頌》里的關雎爾、《我的少女時代》的林真心,她們文靜、單純,有著純凈的美感,但象征著知識和理性的眼鏡,在戲里對她們而言,卻是“被愛”的阻礙。
▲上圖為《歡樂頌》截圖,下圖為《我的少女時代》截圖。
眼鏡從誕生到現在,經歷了估摸有幾個世紀的漫長歲月。
翻看資料,曾經它也是女孩間流行的時尚,數不盡的雜志、廣告片在其中教著女性挑選鏡框的法子,并表示“眼鏡并不能讓你變丑”——是從外觀及寓意上的。
20世紀40年代的女工戴著眼鏡在干活,肌肉線條與氣質的美感并存。第一批戴著眼鏡上電視的女演員中的喬伊斯·戈登,還因此引起了一波“女性眼鏡”的潮流。她說:“我并不會低估自己。即使戴著眼鏡,我也是迷人的、時尚的年輕女性?!?/p>
說真的,眼鏡怎么能成為女人迷不迷人的衡量標志?與其說戴眼鏡的女孩板正,不如說她們不可估摸。從另一個角度看,她們也能是理智、清醒的看客。眼鏡承載的深邃,是能看透虛張聲勢的浪漫與譫妄的力量。就像同樣戴著厚重眼鏡,但時髦又火的弗蘭·勒博維茨。
她吐槽藝術品的懸浮,表示“我們活在為價格而非畢加索鼓掌的時代”,談對博物館、芭蕾劇院建立的支持,也不該僅僅考慮它們對自己來說,有沒有使用價值而已。
她能深刻地看到事物的核。就像她在訪談中說過:“我對外表下隱藏的東西很感興趣——人們內心最深處的想法,永遠不像他們的外套那樣顯而易見?!彼运耐虏?,有趣也夠料夠味。
而拍過《海鷗食堂》的荻上直子,在她更古早些的《眼鏡》電影里,也有對眼鏡的想象。在戲里,對生活感到困頓的女主角妙子,來到小島旅行。她與伙伴們一起烤肉、拌紅豆冰、無聊看海,透過眼鏡,她看到了留存在平凡日子中,與自然、美食溫存的美好。
▲電影《眼鏡》截圖。
古老的電影中總覺得“戴眼鏡”后,人就變得不美。但我反倒覺得,讀過太多書的眼睛,其實已經蛻變成另一種美感了,那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自信、篤定、明亮。
也是前陣子搜過才知道,原來迪士尼動畫首位戴眼鏡的女主Mirabel,還是一位9歲女孩寫信給迪士尼“許愿”來的。她說,自己經常會因為戴著眼鏡的外表而自卑,因為電影里的“眼鏡酷女孩”實在太少了,她想讓大家知道,其實戴眼鏡后,女孩也可以很酷。
▲電影《魔法滿屋》截圖
是呀,就像尋常美人一樣,眼鏡女郎們,也可以是有勁兒的。脫掉眼鏡,她們本身就是柔美的、硬朗的,是多元寬闊的美的其中一分子。
眼鏡無法成為魅力的束縛,但對任何事物受限的思考,卻會形成單一的、貧瘠的審美。
真的期待銀幕中可以再出現多些不受拘束的美人。
這樣的美,才會更有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