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科技CEO姚劍軍24歲時擁有了人生第一臺寶馬轎車，不過上路第一天就撞了人。
對方并無大礙，但那之后，他不再開快車，只是偶爾回味起高速上時速飆至280公里的時候，“空曠的公路，一個人都沒有，叭的就過去了。”他比了個向前的手勢。
接受《財經天下》記者采訪這天，姚的穿著和上市當天一樣。藏藍色西裝外套購自香港，是和投行開會間歇在樓下Zara買的。“我經常系另外一條皮帶，才幾十塊錢。”財富自由后，他沒買豪宅，原因是“覺得在廈門住別墅沒什么安全感。”姚承認自己愛好少，但喜歡新穎好玩的東西。比如他剛剛訂購了自己的第二輛特斯拉，前前后后買的十幾輛車里，有法拉利458也有小鋼炮。他上一件入手的高科技產品是普京同款YotaPhone2手機。
(左 飛魚科技CEO 姚劍軍;右 飛魚科技總裁 陳劍瑜)
比起地鐵、網絡和樓宇間鋪天蓋地的《神仙道》及《保衛蘿卜》廣告，兩支爆款游戲背后的研發者姚劍軍和陳劍瑜確實算不上高調。甚至在游戲圈，他們更被人熟知的標簽分別是站長之家的創始人“阿飛”和美圖秀秀的聯合創始人“小魚”。2013年，兩位相識12年的好友決定將各自的游戲公司合并上市。
2014年12月5日，飛魚科技在港交所上市，開盤價2.26元，市值超過35億港幣。敲鐘后的合影中，天使投資人蔡文勝站到阿飛和小魚中間，而小魚的右手邊則是自己的高中同桌兼美圖秀秀創始人吳欣鴻。
阿飛正傳
1997年姚劍軍從福建泉州到重慶讀中專，但他對自己的本專業機械電子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姚稱中專三年自己是十足的壞學生，打游戲，賭錢，每天泡在校門口的游戲機房，很多老師直到畢業也沒見過自己。
與其他同齡人稍有不同，姚早早就顯露出對未來生活的判斷和掌控力。“2000年我畢業那會，同學都被分配到福州一家電子廠做流水線工人，當時我覺得我要去電子廠肯定就完了。”畢業讓人恐懼，姚認為，那是他自我覺醒的開始。
沒有服從安排到電子廠上班，2000年姚劍軍開始自學編程，并通過Mud代碼改編了一款名為“笑傲江湖”的網頁游戲，高峰時在線用戶數曾達五六百人，之后他開始混跡各大站長社區，不過當時站長社區大多粗糙，姚希望改造它們。
2002年，姚創建“站長之家”，并在同一時期結識了美圖秀秀創始人吳欣鴻、陳劍瑜、天使投資人蔡文勝等人。 那年姚劍軍剛滿20歲，幾乎一夜之間成為手握互聯網流量戶口最多的人，他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巔峰。
2005年，姚又創建“CNZZ”，希望建立服務企業級的用戶平臺。盡管2011年“CNZZ”被阿里巴巴高價收購，“站長之家”Alexa全球網站當日排名也一度進入100名內。但當下姚也意識到二者正逐漸演變成細分領域的垂直門戶，站長們手頭的流量無法變現，必須和產品結合。姚認為將游戲放入各大網站聯運會是可行的商業模式。
不過這位少年得志的創始人很快為自己的野心和草率交出學費。2008年，姚劍軍成立廈門光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用兩年時間研發的第一款游戲產品以失敗告終。做“站長之家”時的積蓄已全部花光，姚不得已抵押房產。十幾人的團隊，每月12萬工資發不出，之前借給朋友的欠款要不回，也再借不到錢。
“我以前抽煙抽得兇，進互聯網后戒掉了，不過那段時間又撿起來。經常一個人晚上開車去海邊，思考問題到很晚。”姚后來反思，第一款游戲的失敗一方面在于團隊低效，另一方面，做一款SLG的策略類游戲已經沒有用戶市場。
第一款產品失敗后，光環游戲迎合市場需求，開始了RPG游戲“神仙道”的研發。2011年5月網頁游戲《神仙道》推出后反響熱烈，至今仍經久不衰，生命周期已超過三年。很快，姚和團隊收到了創業幾年來最大的一筆收入。“我們收到了 100萬授權金，這之前我們等了三年，錢匯進賬戶那晚我們集體出去慶祝，真的開心，確實憋了太久。”
據艾瑞咨詢報告顯示，《神仙道》頁游在2012年中國區所有RPG游戲中充值流水排名第三。手游版《神仙道》表現也十分搶眼，按充值流水計算，其為2013年中國第十大手機游戲。據App Annie數據顯示，手游版《神仙道》自推出后連續24個月占據App Store中國區暢銷總榜單前20名。
對于姚而言，2011年是轉折年。頁游《神仙道》開始盈利，他也同時開始布局手游市場，也正因為姚的提早布局，才為2013年飛魚的產品爆發打下基礎。
“如果讓現在的你問十年前的阿飛一個問題，你會問什么?”
面對《財經天下》記者的提問，一陣短暫沉默，姚劍軍長吁了一口氣：“我會希望自己更早去做一些商業化的嘗試。更早注冊公司，建立團隊。我們這些草根出身的人，沒有受過良好教育和管理訓練，對商業的理解更是完全不夠。只憑個人興趣愛好做事，整個過程松散而粗放。”
對于這位幾乎少年成名的創業者，成功對他而言似乎還來得太遲，姚對過去的自己不滿意。如果能夠站在未來與過去對話，他認為自己配得上更大的成就。
“蘿卜”出世
姚是這樣想的，也確實這樣做了。2011年，移動游戲井噴似增長已初現端倪，身在廈門的姚劍軍希望在北京尋找一支手游研發團隊，他認定移動互聯網中除去工具類應用，擁有更大機會的將是娛樂產品。“當時阿飛跑來北京做一個公司，我幫他在我們樓下找到辦公場地。他定期來找我喝茶，其實后期做游戲很大的原因也是跟他探討而來。”
2001年在吳欣鴻的引薦下陳劍瑜結識了“站長之家”創始人姚劍軍。2012年，陳劍瑜還在美圖公司擔任執行總裁，在姚劍軍的鼓勵下陳也投資了一支手游團隊，意料之外，這支非專業的手游團隊做出了《保衛蘿卜》這款全民級游戲產品。
2012年，陳劍瑜從美圖離職專注在游戲領域，并創建北京凱羅天下科技有限公司。在此之前，陳是美圖秀秀的聯合創始人兼美圖看看產品負責人。“保衛蘿卜的誕生比較巧，是因為當時我看到市面上有這樣的玩法。因為之前做美圖是大量級的產品，所以對用戶也有一定的了解。當時我手上的美圖產品大概有兩三億用戶，日活躍過千萬，這類產品其實已經做了很多年，我對用戶需求和產品有了解。”陳劍瑜說。
與姚劍軍的《神仙道》產品團隊類似，《保衛蘿卜》團隊甚至連移動端的產品都沒做過。《保衛蘿卜》的主策劃是石家莊某樂隊的電吉他高手，陳則是學美術出身，對游戲整體節奏、美術風格、配音的要求都極其嚴格。許多游戲創業團隊一開始會從休閑游戲入手，陳劍瑜要求團隊從選型起就挑戰有體量的塔防游戲。
相比市場上其它游戲在網上摘抄元素，《保衛蘿卜》里的元素都由設計師重新繪制，陳要求《保衛蘿卜》中的所有圖標、元素都必須原創。陳向《財經天下》記者舉例，一般游戲過關是三個五角星提示，但《保衛蘿卜》中則要刻畫一個木蘿卜、金蘿卜和銀蘿卜，游戲音效也由團隊重新錄制。“這個東西在用戶體驗上是有很大影響的。因為我本著做大量級用戶的思路，而且要做初級用戶，游戲的難度平衡和難度曲線，基本上也是按照我的理解。這條曲線決定用戶的留存。”陳說。
《保衛蘿卜》自誕生起就獲得極高認可顯然并非運氣。 陳把《保衛蘿卜》的成功歸結于一定程度上對女性用戶的理解，事實上，《保衛蘿卜》最初也正是從白領女性用戶群爆發。“其實去做女性用戶，美圖是做得比較早的，通過美圖產品對用戶的理解，可以讓我們更大膽地專為女性用戶定制。”陳劍瑜說，當時很少有針對女性用戶的游戲，幾乎所有塔防游戲全部針對男性用戶，一看就是女性用戶不會喜歡的，陳和團隊看到了市場空缺。“很多時候這些經驗沒法理論化。我們在測試時一點一滴去調整，實際上沒有固定的方法，針對不同的玩法和操作，每一步調整都很微妙。”陳說。
另外一個細節是，之前塔防游戲的入門很復雜，操作流程繁瑣，像說明書一樣的指導令用戶頭暈。陳和團隊為此做了改進，在《保衛蘿卜》中用戶一步即可建塔，原本十步的操作被簡化成一步。陳認為，這其實是通過做軟件，對用戶操作習慣和行為的理解。這也能夠解釋為什么《保衛蘿卜》迅速吸引了大批用戶，甚至很多從沒有游戲經驗的“小白”用戶。
2012年8月，飛魚科技推出休閑手機游戲《保衛蘿卜》，長期盤踞各大應用市場下載排行榜首位。據招股書顯示，《保衛蘿卜》2013年平均月活躍用戶已超過1690萬。保衛蘿卜及保衛蘿卜2取得空前成功，2014年6月30日的累計啟動下載次數為198.5百萬次。截至2014年6月30日止6個月的MPU為100萬。同時，預期于2015年第1季度推出保衛蘿卜續作，第2季推出以保衛蘿卜為主題的互動寵物游戲。
從《神仙道》、《保衛蘿卜》到《三國之刃》，飛魚科技最賣座的的三款游戲并不是同類型產品。在此之前，姚劍軍和陳劍瑜都曾做過大量級的用戶軟件。姚所創辦的“站長之家”，“CNZZ”曾是掌握中國大部分數據和流量的產品，而美圖則更是擁有億萬量級的軟件產品。
“所以我們更了解用戶的成長規律和用戶需求，可能跟同行去比，我們確實經歷過這一塊，只不過有的偏內容有的偏功能，但在什么情況下能讓用戶停留更長的核心是一樣的。根本是對用戶使用產品的水平和需求的理解。我們為什么能在不同類型都做出成功產品，是因為我們了解用戶，其實游戲并不是碰運氣。看你最終有多了解用戶，在什么樣的時間節點做用戶喜歡的東西。”陳解釋到。
2013年，A股共有20家上市公司發起22次有關網游的并購，其中14次為手游收購，涉及并購金額194.69億元。對于已經掌握大量優質游戲資源的姚劍軍和陳劍瑜而言，也收到過巨頭的并購邀約。
“我先碰到了收購意愿，你會發現這是很大的誘惑，多少個億啊，好像瞬間可以退休了。我有點心動，就去找阿飛聊。阿飛當時給我舉例他的一些朋友很早就移民了，每天看起來生活很好可是還很年輕，好像一下子就空虛了，不知道干嘛。”姚劍軍勸說陳劍瑜，除非還有更想做的事情，否則賣掉公司變現并不明智。
沒過多久，姚劍軍自己也遇到了一摸一樣的狀況。2013年的10月姚去澳洲度假，在悉尼待了7天。一方面看到自己曾經想要的生活：海邊城市、別墅、跑車，但他也同時發現那種生活并不盡如人意。“在悉尼那幾天我特別空虛，沒有安全感。可能在中國緊張慣了，每天都要去戰斗，那種狀態下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對于從小就癡迷游戲的姚而言，這種無所事事大概不亞于在游戲里打到通關滿級的聊勝于無。
十幾年里，盡管一個在廈門一個在北京，但姚劍軍和陳劍瑜一直保持著密集交流。2013年起，不打算賣掉公司的兄弟二人在未來發展上面臨著同樣的困擾。“從悉尼回來堅決不賣公司。既然不賣公司接下來我們就需要有更好的人才，更強的研發實力，我和小魚當下所處的狀態很像，干脆合并算了。我們是不是有可能成為游戲行業里很有實力的研發公司?”姚說。
2013年9月的一天，陳劍瑜像平常一樣在辦公室泡茶等待來北京出差的姚劍軍。姚像平常一樣拖著行李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不過這次他開門見山：
“小魚，咱們合并吧。”
幾乎沒有遲疑，手里還端著茶杯的小魚說：“好啊!”
這個愉快的決定在事后被二人形容為“可能是史上最快的公司合并。”兩人從當天下午3點一直聊到夜里11點，很快明確了合并之后的分工和占股——姚劍軍出任公司CEO，占股39.2%;陳劍瑜為總裁，占股22.4%。2014年7月，廈門光環科技有限公司宣布完成對北京凱羅天下科技有限公司的收購。
據招股書顯示，飛魚科技2011年、2012年、2013年的營收分別為3301萬元人民幣、1億5873萬元人民幣、1億4504萬元人民幣，截至2014年6月30日上半年營收為1億2923萬元人民幣。相比2013年同期增長約71%。其中來自手機游戲的營收約合9000萬元人民幣，占其公司總營收的69.6%。而在2012年之前，其營收絕大部分來自網頁游戲，這也標志著飛魚科技的主營業務已轉向手機游戲。
飛魚科技相繼推出了手游版《神仙道》、《保衛蘿卜》系列、《囧西游》、《三國之刃》等多款手游，與凱羅天下的合并使其游戲類型涵蓋RPG、冒險、動作、休閑等多領域，成為多元化研發的代表廠商之一。
“我和小魚很多做事風格都相像，他也是做產品出身，對于很多東西要求比較高，我自己也常年做產品，喜歡這種人。我們看某一款游戲，某一款車都常常會有共同的想法，這種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到幾個。”姚劍軍這樣評價自己的搭檔。“未來如果我們足夠努力，有沒有可能成為中國的暴雪?”
姚的這個疑問恐怕要留給時間和行業解答。不過說起車，我們前面提到的法拉利458也是陳劍瑜的夢幻車款。“我一直忍著沒買，但試駕過阿飛那輛就更想買了。”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這車從里到外都是紅色”。
雖然愛車，但整個2014年，因為工作繁忙，他全年的駕駛記錄也只有3000多公里。陳劍瑜說，自己買車喜歡看外觀設計，阿飛則側重操控感，正如他們在合作分工上的默契和互補。
姚劍軍和陳劍瑜同歲，都是1982年出生，福建泉州人。采訪接近尾聲，姚劍軍和記者聊起自己的父親，是在當地做了38年的村支書。至今父母還在農村生活，富足安逸，他們搞不懂什么叫上市和IPO。陳劍瑜則對記者說，他非常懷念兒時家鄉山上的果園，“能把我愛吃的水果都種個遍”。
比起財富帶來便捷，金錢所沒能改變的東西似乎更值得玩味。上市前夜，小魚和阿飛在銅鑼灣街頭漫無目地閑逛，12月的香港已經入冬，開始有了寒意。后來，他們扎進路邊一家不起眼的街機店，像少年時一樣，就在“紅警”和“街頭霸王”的老式游戲中消磨掉一整晚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