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發條橙》通過擁有特殊人格的青年阿歷克斯探討了兩種惡:一種是人性中固有的惡;另一種是迫害人權自由的強權之惡,亦即制度之惡。
影片借實驗性的視聽手段營造出荒誕的后現代主義風格。該片在上映之初曾被多國禁映,在美國被定為X級。
但是,之后人們仔細研究這部電影,發現有很多可取之處。影片中被禁的暴力成分其實并非本片的表達重點,一如庫布里克的諸多影片,《發條橙》在光怪陸離的影像背后隱含著深刻的哲學思考,這也是該片得以經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剖析善與惡的界限
影片在前半段刻畫了一個無惡不作的青年阿歷克斯,在他的身上難以看到絲毫的善,但在經歷過“厭惡療法”后,阿歷克斯已經從生理上“戒掉”了對暴力的癡迷,甚至在進行正當防衛的時候都會惡心,這顯然是一次成功的“治療”。
無論是惡少阿歷克斯,還是接受治療后喪失自由意志的阿歷克斯,都不能被稱為真正的人,因為善與惡是同時存在于一個人的人格構成之中的。
“發條橙”從字面上理解是將發條與橙子并置,即將機械裝置放入天然的有機物之中,阿歷克斯在強制改造后就像“發條橙”一樣喪失了生命力,淪為強權下的傀儡。
統治者對阿歷克斯的改造實際上也是一種“惡”,甚至比阿歷克斯的暴力之“惡”還要殘忍:他們借助“善”的名義以強制手段壓制邪惡,從而維護了自身的統治地位。
聲畫對位的表現手法
影片中多次運用對位手法來表現暴力成分,比如通過聲畫對位的手法反襯導演極力渲染的駭人情境。
庫布里克對音樂的使用十分獨特,他在《發條橙》中使用了許多古典音樂,但與之對應的畫面多是一些低俗場景,這種安排打破了傳統思維,解構了音樂并為其重新賦予意義。
優雅、浪漫的音樂常常出現在殘忍的施暴場面里,在對比和反諷中,對人性惡的展示和批判便產生了更為震撼的效果。
當阿歷克斯欺騙善良的作家夫婦得以入室施暴時,庫布里克挑選了膾炙人口的音樂《雨中曲》來發酵暴力。
阿歷克斯一邊暴打作家,一邊模仿著吉恩·凱利在“雨中曲”中的經典舞姿,哼唱著曲子,歡快的曲調對應著受害人痛苦的嘶吼,強化了阿歷克斯人性中根深蒂固的惡,令人戰栗。
第二是戲劇化的臺詞、典雅的背景設計與野蠻行為的對位。片中的阿歷克斯雖是街頭混混,可他的臺詞卻帶有考究的舞臺化特征,念白方式也頗為優雅,然而他的行為卻是如此卑劣,這樣一種安排帶有戲謔意味,挑戰著觀眾的傳統觀念。
影片將人物放在華麗的劇院之中,展現的卻是令人尷尬的場面,人物的動作與整體構圖甚至讓人想到畫作《強劫留西帕斯的女兒》。
通過這樣一種具有沖突性的并置,強化了惡行的殘暴程度,頗具諷刺效果。
第三是充滿儀式感的鏡頭語言與惡行的對位,片中以慢鏡頭來表現亦真亦幻的世界。
比如在阿歷克斯“教訓”同伴的一場戲中,以慢鏡頭來展現暴力場景,當同伴落入水中時,緩慢濺起的水花頗具造型感,遠處是霧蒙蒙的城市背景,陽光投射在水面上,這種對色彩與光影的把握使畫面帶上了畫作《日出·印象》式的朦朧美感。
慢鏡頭讓觀眾能夠像欣賞繪畫作品一樣欣賞影像畫面,充分體驗人物暴力行為與情緒的張力。
在影片的結尾也用到了慢鏡頭:在阿歷克斯的幻想中,衣冠楚楚的人們列隊圍觀看著一對男女親熱,慢鏡頭使這場戲帶上了充滿反諷意味的儀式感,象征著阿歷克斯天性中惡的回歸,同時也是他背后領袖權力的勝利。
完整展現強權之惡
影片的主人公阿歷克斯接受治療的一場戲中,再次運用聲畫對位來強化戲劇性,將強權之惡表現到極致。
以《歡樂頌》為背景音樂,實驗人員、觀眾與阿歷克斯一起觀看特制“科教片”和納粹宣傳片,輕快愉悅的交響樂與骯臟的惡行、納粹軍隊的并置極具荒誕效果。
同時穿插被強制繃住雙眼觀看的阿歷克斯的鏡頭一被機器繃著眼眶的他毫無抵抗力地忍受著影像的侵擾,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逐漸不適、感到惡心,最終徹底崩潰、呼叫求饒。
眼睛的特寫鏡頭傳遞出人物精神細膩的層次變化,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效果,同時也點明了片名的含義一機械裝置背后隱藏著人為控制鮮活生命的邪惡力量,阿歷克斯的嚎叫聲加強了這一幕的殘忍。
最終,阿歷克斯被改造成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升騰起欲念就禁不住惡心地“完”人。聲畫共同作用于刻畫“厭惡療法”的反人道,與阿歷克斯對待人的惡行相比,這種閹割人性的惡更令人膽寒。
結語
《發條橙》以獨特的美學理念影響著后來的電影,比如《殺死比爾》中的殺手就借鑒了阿歷克斯小團體的造型風格,但《發條橙》的影響遠不止于電影藝術方面,它是70年代復古風潮的代表,為無數的藝術家帶去靈感,以不同的形式出現在音樂、繪畫乃至T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