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朋友邀請，用網絡在線的方式，看了一場電影的首映，譚卓和田雨老師的《出拳吧！媽媽》。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譚卓飾演的媽媽為了孩子，克服了一切超乎人想象的困難，重新站在了拳臺上，最后憑借【媽媽】那鋼鐵般的意志，擁有了自己想給兒子看的那一種人生。
整部電影，講述最多的，也是譚卓身為媽媽的付出與堅持，比如她一周瘦了20斤，當然代價巨大，比如她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對手，當然，背后的汗水可以用“非人”二字來形容。但，很奇怪。也許是因為這樣的付出，在我們平常的生活里也是一直被看見的，所以我雖然感動，卻還沒有積攢起那種百轉千回的情緒。因為，看得見，說得出口的，能夠被理解的苦痛與付出，到底都還是值得的，到底也還是有一點欣慰的。
（譚卓飾演白楊）可中年女性，尤其是已婚育女性，真正的艱難是什么呢，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感情，你連開口和人說，都無從說起，因為好像那些事情，少女說起來就是動情，中年女性說起來就是矯情。所以，整部電影最打動我的，就是譚卓和田雨之間，那似有若無，欲語還休，像一陣風飄過來，雨落后就碾作塵的那一段情。我看電影的時候，無數次問自己，田雨飾演的沈浩，到底有沒有愛過譚卓飾演的白楊。白楊是一個很復雜的人，首先：白楊并不是傳統意義上完美的媽媽，她犯過很多錯，總是沖動行事，住過監獄，也連累了一家人，甚至，兒子的出生，都是違背世俗的。看電影的過程中，我自己一度也討厭過白楊，覺得她一方面很能堅持，很有女性力量，但又覺得她的有些行為對親人來說是很自私的。比如，無論如何，她就是讓自己的姐姐承擔起了替她養孩子的責任啊。若真說到女性那種如水般潤物細無聲的堅韌善良，她的姐姐，才更值得讓人敬佩。
（田海蓉飾演白楊姐姐）可這種不完美我又覺得很現實，人人都渴望成為足夠好的媽媽，每一個孩子也都希望自己的父母是被仰視的，然而事實是，做媽媽這種事真的很隨機。譚卓飾演的白楊，就是在自己最糟糕的時候，成為了媽媽。不夠好的人，也可以一點一點成為好媽媽。在這個意義上，電影的表達是比較高級的。除了一開始沒做成好媽媽以外，白楊似乎也不是那種很吸引男人喜歡的女人。想想看，她遇到沈浩的時候，剛從監獄里出來，在社會最復雜的夾縫里謀生活，一身的被生活狠狠揉搓過的氣息，【美】與【好】兩個字與她都不沾邊，連她的姐姐，為了孩子好，也要趕緊躲避她。可是沈浩就是被白楊身上那股子執著的勁兒打動了，傾盡自己所有來成全白楊，甚至為了白楊，做出了很多他從前要細細計算然后果斷放棄的事。當我看到他一次一次當白楊的陪練，一次又一次沉默地關心著白楊，給深夜里還在打工的白楊送吃的東西，甚至，為了白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我就問自己，他一定是愛她的吧。
甚至，他還給了白楊這世間最珍貴的【懂】，白楊從未說過自己對兒子的想念，但是沈浩卻從白楊那些細微的舉動里，看出了一切，給了白楊和兒子相處的機會。所以，白楊有心動過嗎？這個問題，真的我從頭糾結到了尾。若說，這部電影根本與愛情無關，可是整部電影，拍的就是白楊和沈浩的相互成就，她是毋庸置疑的女主角，他是理所當然的男主角，可是若說這部電影與愛情有點關系，整部電影，沒有一句“我愛你”，哪怕，連“我好像有點喜歡你”這樣的試探也沒有。唯一能看出沈浩對白楊很重要的一幕，也只有白楊在即將倒下的時候，想起來沈浩告訴過她的一切。然后電影就戛然而止了，沈浩遠遠地笑看著，白楊擁抱著自己的兒子。而關于白楊和沈浩，電影再沒有多一點筆墨。換作20來歲，我一定會覺得意難平，甚至覺得這樣的故事走向，對沈浩太不公平。可是，現在，我只是覺得無奈甚至還有點冷靜——因為，這就是無比真實的中年愛情啊，我們再也沒有余力認認真真談一場愛情。
所以很多感情，哪怕就像沈浩和白楊這樣，經過了足夠長的時間醞釀，最后還是會變成汪曾祺寫在《大淖記事》里的那一句話：“都到歲數了，心里不是沒有。只是像一片薄薄的云，飄過來，飄過去，下不成雨。”但是，這里我要改一句：“心里不是沒有，只是都到歲數了。”是的，白楊對沈浩的付出，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為她是媽媽，只是因為她到了歲數了。她覺得身邊的感情，全部都要為“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這件事讓路，她會有一種都到了這種情況怎么還想著談戀愛的羞恥感。何止譚卓飾演的白楊如此，我最近在追離婚綜藝《春日遲遲再出發》，我發現里面的女嘉賓，但凡當了媽媽的，全部都對愛情有一種羞恥感，哪怕是性格本身足夠豁達的事業型女性，對愛情也會有一種“你怎么敢”的感覺。因為她們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孩子帶給了她們多少慰藉，但也同時拿走了她們多少曾經可以分給別人的情意。也因為她們到了某種歲數了，經歷過太多了，愛過了，也傷過了，縱然沒有失去對愛情的渴望，但也失去了對愛情的新鮮感。所以，即使錢夠了，時間也夠了，但是那種關于愛情的心勁兒就是消失了。何況電影里白楊這種，仍在和生活死磕的女性。
所以，不寫白楊和沈浩的結局，是編劇的通透，也是編劇的悲憫：世間很多事，沒必要全部都抖開。心里問一句愛過嗎已經很好。對于中年人而言，愛情是沒有什么所謂結局的，那個人出現，能賦予某段時光一種與眾不同的意義，就足夠了。電影停在沈浩的那個笑容上，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因為，她要的，得到了；他要的，也得到了。成年人的愛情，不過是一段成全。
當然，之所以看得如此感慨，也真的是因為譚卓和田雨演繹的太好，該濃烈的時候絕不吝嗇情緒，該淡的時候，也絕不多拿出一點，或許是因為有閱歷的演員，都懂成年人的克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