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拍了一部武俠電影!”飯桌上,他平淡地說了一句。
這個春節,雖然大家響應號召就地過年,但能夠聚在一起的,也只剩下我們這些三三兩兩的人。
自2020年以來,全國失業率連年攀升,影視行業一年比一年艱難,轉行的人比比皆是、申請注銷的公司更是數不勝數。
在這寒冷的兩年半中,他為實現夢想,咬牙堅持了下來。公司從一個獨棟變成了一層,人員從十幾個變成了三五個。即便是工作日,公司內也沒有了昔日的喧嚷。
短暫的沉默間是一聲又一聲地嘆氣。他繼續說:“天時地利人和,我總是踩空!”也許是被社會磨平了棱角,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到憂傷,更多的是無奈!
“哈哈,在坐的誰不是步步踩空呢!”老楊用他特有的笑聲打破了這片沉寂,“每個人都有夢想,能實現的又有幾個呢?”
的確,誰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利,但圓夢很難,這兩年半,更難!
導演何自強
越是被人嘲笑的夢想,越有實現的價值!
他叫何自強,在新疆這片熱土成長的八零后。自幼父母工作忙碌,他便終日與書為伍,久而久之培養出喜歡讀書的基本性格。隨著成長,所涉讀的書籍也越發廣泛。一日,無意中讀到金庸先生的鴻篇巨著《天龍八部》,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武俠。吸引住他的不僅有蕭峰這位英雄,更有金庸先生筆下的武俠小說。之后的歲月中,武俠伴隨了他的成長。一氣呵成地讀完金庸先生的全部小說后,便追隨先生的武俠成長之路。到圖書館翻閱古籍,《荒江女俠》《江湖奇俠傳》《近代俠義英雄傳》《水滸傳》《三俠五義》《小五義》《彭公案》《施公案》等等,他看得如癡如醉。
如果說金庸先生是他武俠世界的啟蒙老師,徐克便是武俠電影的“入門師傅”,九十年代初的《笑傲江湖》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漸漸地,李小龍、成龍、李連杰的名字蹦入他的視野。他不再滿足于只看武俠小說,一有機會便跑到電影院去看武俠電影。
到了大學,電子信息工程專業的他有了絕對優勢,當別的同學都在戀愛時,他卻利用自己的專業優勢,搜羅著一部又一部的武俠電影,只要他想看的,都能從網絡的犄角旮旯中找到。甚至買了個雙節棍,模仿著李小龍的一招一式。
同寢的小馬也是資深影迷,兩人常常看得上頭,大段大段的的臺詞張口就來。
“你這么喜歡,要不自己拍一部就得了!”小馬無意間的一句話,卻在何自強心中埋下了種子,一定要拍一部武俠電影!
隨后的日子,他像著了魔一般,寫故事、學剪輯、學調色、玩配樂……小馬甚至拿下一學年的學費買了臺價格不菲的DV,兩個人開始準備拍攝。
事情很快在同學中間傳開,一個作品都沒有便被稱呼為“何導”。何自強知道,這是在拿他開玩笑,笑話他不務正業,笑話他難成氣候。
到了大四,同學們都在為論文、未畢業忙碌,他卻決定拍人生中的第一部長片。大家都以為他是心中憋了一口氣,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其實,他知道,這是成為一名真正電影導演的必經之路。
現實遠比想象要困難得多,直到畢業那天,影片還沒完成。同學們陸續離開各奔東西,空蕩蕩的校園中,熟悉而親切的身影日見稀少。沒能讓參與拍攝的同學們看到成片,成為何自強心中的最大遺憾。
實現夢想的人背后,哪個不是一片狼藉?
春天,豐沛的雨水過后,何自強躺在校園櫻花樹下,看著撲簌簌落下的櫻花瓣,腦海中產生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去北京!去中國影視行業的圣地,實現自己的武俠電影夢!
剛到北京的那陣子,何自強格外興奮,到處逛。去北京電影學院蹭食堂,去中關村淘碟,去北影廠門口聽群演們講故事,去看地下電影和獨立電影……和一群發燒友聚在一起看電影、討論電影,去咖啡廳與人探討世界電影的流派與中國電影的未來。話題很大,他的發言總是獨樹一幟,吸引眾人傾聽,引得眾人認可。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他走了很多地方,也結識了幾個所謂的電影人。他想,是時候大顯身手了!
說干就干!何自強給自己做了份簡歷,將自己拍攝的長片和短片精心剪輯,存儲到U盤里。
找到的第一個人,是蹲在北影廠門口認識的,號稱自己影視行業資源遼闊的皮哥。何自強用身上不多的錢請他擼串,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里,皮哥眉飛色舞地講述了自己北漂混影視圈的各種奇葩經歷,也不耽誤烤串兒在他唇齒間飛舞。酒過八瓶,何自強終于打斷他,說:“我想做個導演!”
皮哥瞇著醉眼,一把摟住何自強的肩膀,讓他跟著自己從基層做起(當群演)……當何自強再次強調自己只想做個導演時,“啪”的一聲,皮哥摔了一個酒瓶,對他喊道:“你以為你是誰?導演是誰想干就能干的嗎?我他媽也想做導演,我他媽要是導演,我早把自己捧成明星了!”
皮哥不靠譜,又去找在電影咖啡館結識的電影人老孟。老孟是個嚴謹的人,特意跑到何自強租住的地下室看了他拍的作品。看完片,老孟的評價很中肯:“影片充其量算是電影學院的畢業作品,距離真正的電影還有很遠的距離!”那么,真正的電影是什么呢?老孟從盧米埃爾兄弟的《火車進站》講到科波拉的《教父》,從意大利的新寫實主義講到法國的電影新浪潮,從吃午飯的飯口講到了吃晚飯的飯口。不得已,又安排了一頓涮羊肉。老孟見何自強是一門心思地想做電影導演,終于撂了實底:他只是個電影發燒友!
就這樣兜兜轉轉了兩三個月,見了許多人,花光了生活費。無處安放的不僅有他的武俠電影夢,還有他的生活。
躊躇之際,昔日同學找到何自強,說有個朋友結婚想拍個視頻留留作紀念,有費用。
“我是要做電影導演的,拍婚禮會成為我職業上的污點的!”
“餓死了,你就啥也不是!”
同學的一句話讓何自強醍醐灌頂。他清醒地認識到,原來自己并不是一個天才,生存才是王道!
拍婚禮、拍廣告、拍微電影……請不起員工就自己出創意、寫腳本、做拍攝、做后期。項目一個接著一個,忙得不可開交。在SOHO建立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員工,一干就是五年的時光。他看厭了凌晨三點國貿橋下來往的車輛,麻木了在客戶面前主動降低輩分。曾經的狂熱,也只能在忙碌工作的空隙間享受。
在泥潭里種出自己的“扁豆”
2015年,中國互聯網進入了高速發展的成熟期,中國手機網民規模達到6.57億人,智能手機用戶規模為6.01億人,龐大的用戶基礎推動了中國手機APP的快速發展。APP承載了各種便捷的移動服務,逐漸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一數據,讓經常重溫《第十放映室》的何自強眼前一亮。
回想當下,身體仿佛陷入一個深深的泥潭中,夢想被禁錮在泥潭的最深處。是時候做點什么了,為了自己的武俠電影夢想,為了自己的導演夢想。
于是順勢而為,有了“互聯網+電影”的創意,成為了第一批電影二創解說UP主——“扁豆看電影”。
扁豆看電影矩陣部分賬號
因為熱愛,足夠純粹!他用心解說著每一部佳片,帶領觀眾體會無法觸及的人生、走進無法到達的遠方。也許是因為足夠熱愛、足夠純粹,好評如潮。他大受鼓舞,又建立同名微博、公眾號等,把他們的電影解說視頻分享給更多的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在收獲千萬忠粉的同時,得到很多真正的影視公司、電影人的關注,合作邀約紛至沓來。
2020年的深秋,格外寒冷。經濟下行,眾多行業飽受摧殘。電影院被限制營業,很多影視公司、電影人紛紛轉行。制片人老楊找到了何自強,給他看了一個名為《劌心劍》的劇本。
“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武俠電影嘛!”何自強暗自高興,隨即答應了做導演的邀請。老楊也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你是新人,而且在現在的形式下,沒有票房保證。所以你以導演身份入股,票房贏了你才有錢拿,票房虧了你就白干!當然,如果真的虧損,損失我一人承擔。”
郭德綱說過,一個人一碗飯,端好自己的碗就行了!
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一個機會擺在面前,我該不該為自己的夢想賭一把呢?該不該為千千萬萬扁豆電影迷對電影的那份熱忱賭一把呢?心中曾經的武俠夢,當年廢寢忘食地閱讀金庸小說,冒著挨揍的風險也要偷偷去看的徐克的武俠電影……這一夜,無眠,種種往事如昨日般浮現在腦海中。
做了大不了輸,不做就又為人生增加一個遺憾!
何自強決定破釜沉舟搏一把,不僅是為了圓自己的武俠電影夢,也是為了緬懷曾經的青春。
從決定的這一刻起,他的腳步就沒有停下來。跟編劇一遍又一遍地打磨劇本、調整場景、修改服裝、對武打動作。在有限的資金下,用自己特有的鏡頭語言致敬昔日華語經典武俠片。
從決定的這一天起,他的心就一直懸著。疫情之下做電影,不可控的因素層出不窮。主角趙文琪剛到橫店,就被通知隔離14天。不得已,被迫延遲開機一周,把她的戲押在最后面,卡她的檔期。
電影《劌心劍》殺青,何自強也在自己的泥潭中種出了自己的“扁豆”。
何自強在拍攝現場(左三)
如今,電影《劌心劍》臨近上映,疫情仍未消散,電影行業依舊不容樂觀。全國票房屢創新低,全國電影院營業率也低至冰點。電影的上映日期從3月25日,一改再改,最終定檔為5月28日。
但何自強是無悔的,他總說自己是個幸運兒,每個人都在追求夢想,但是他實現了!雖然不知道最終的結果,但享受過在追求夢想的日子里的那種掙扎。他感謝家人對他的理解與支持,更感謝有一幫不離不棄成為兄弟的團隊。
人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
電影《劌心劍》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