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小孩》熱播那會兒,好評持續了有段時間。
這部生活劇太真實,任素汐演的孕婦太撕裂,經歷過或是正在孕期的女觀眾,都忍不住共情“太鬧心了,仿佛在看自己”。
可也有一批觀眾,邊夸劇,邊罵女主“丑”,沒有女主臉。
他們似乎是看慣了高顏值女主,還有柔到老人皺紋都看不見的美顏濾鏡,即便設定是天天需要下地務農的角色,也不可以接受她不好看、皮膚粗糙。
所以,好不容易等來一部相對可靠的生活劇,也有人會因為孕婦肚皮上血管和妊娠紋如蛛網密布,看起來觀感差勁,而在豆瓣上按下一星。
可我們的現實世界,哪有那么實在的糖衣包裹。單一的“女主審美”標準,又是誰規定的呢。
要我說,這部生活劇,任素汐就演得剛剛好。老百姓的故事,還得由長著老百姓皮囊的人來講,才像那么回事。
正如她在《我就是演員》的舞臺上為自己發聲所說的那樣:“對大眾來說,我的相貌非常普通。可我覺得我這樣剛剛好,剛好可以演那些普通人,都長得如花似玉的,誰來演他們(普通人)呢?”
是啊,所以我們才得以遇見那些戳人心窩子的角色。而且,誰說普通人被搬上熒幕,也會是黯淡無光的?任素汐偏演出了風情萬種。
看《驢得水》里的張一曼,在偏遠山村執教,單看劇照,是那種不惹眼的普通女教師,平日里喜歡穿穿旗袍、剝剝蒜、唱唱歌。可她沒打算把自己困在普通里,而是要把平凡日子過得鮮活。
譬如當個浪漫主義者,她將蒜皮揚上天當漫天飛雪的那場戲,好妙,我們也好似被飛雪悅目了那般,跟著她一塊大笑起來。
她也追崇自由,身上充溢著那個環境里養不出來的風情萬種。可正視私欲的自由,是不被認同的,最終張一曼還是以悲劇落幕,可我覺得她活明白了。
再看《無名之輩》里的馬嘉旗,車禍前,她是個知足的普通攝影師,熱愛這片大地,背著包走過許多地方,用鏡頭記錄著世間萬物。
車禍導致癱瘓,支撐她生活的骨架折了,她的普通不足以對抗無力感和失掉的尊嚴,于是她用惡語相加,換掉了自己原本的善解人意。
當遇見兩個失意的笨賊,她意識到每個人身上,都肩負著不同程度的苦難,大大小小,都會令那個人寸步難行。
可人們還是會對雨后天晴的一瞬感到欣喜,這便是那份活下去的理由。最后她放棄了輕生,她雖被禁錮在輪椅里,但整個山城的生活,又重新活生生地躍動在她心里了。
任素汐成了“一個坐著都可以拿影后的女人”,伴隨著的贊譽,還有“她好漂亮”。
人們似乎察覺到了,“漂亮”不只是一個視覺性詞語,還可以是感覺性詞語。原來“長得好看”,以及人物的豐滿、風情萬種,是可以演出來的,且角色的“好看”,在骨、在演技,不在皮。
恰好,任素汐在這些方面提交的答卷,向來都使人滿意。
《無名之輩》的導演饒曉志夸她,馬嘉旗比張一曼要更靈了,之前是鉚足勁把自己當話劇演員時積下的真情交托出去,如今那把真情尚存,還多了些細微的東西,她更適應大銀幕了。
其實用“適應”這個詞挺妙的,似乎在交代著,任素汐從成名開始,便一直在適應著什么。
任素汐和她周圍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個適合做明星的人,就適合演戲,她也只想演戲,鉆進一個個角色里,然后過完這一生。
所以大學畢業伊始,有了話劇演員身份的任素汐,沒有把自己的生活圈擴大,反而是歸納成了兩點一線。每天的活動幾乎是出門、上臺、演戲,家里、劇院來回跑,休息的時間做做飯,就這樣活了差不多十年。
她出演的《驢得水》話劇,共有200多場。
2016年,電影《驢得水》上映,她也沒想到,兢兢業業演戲多年的自己,還能等到“一夜爆紅”這四個字。
任素汐成明星了,可她沒讓這種感覺存活太久。她仍喜歡休息的清晨,去熟悉的菜市場搶新鮮的瓜果蔬菜,游走在市井的人們不會認得她,她還是可以輕松地為了幾毛錢爭斤論兩,再跟攤主多要幾根香菜。
大銀幕的邀約也變多了,但她對演戲的感情,更多還是寄托在話劇上,可話劇的市場,確實變得嚴峻了,如果大銀幕能一直演下去,那也不賴。她開始讓自己適應著對著鏡頭演,而不只是在觀眾面前。
可《無名之輩》后,拋到她手上的劇本又變少了,她在想,是不是要自己主動去爭取?這會兒,兩檔綜藝——《幻樂之城》和《我就是演員》向她發出了邀請。
綜藝是她從沒想過的領域,更何況是要以任素汐的身份,去適應“人設”和“作秀”,她更不懂了。據經紀人透露,任素汐剛開始還哭了半個小時,特別不愿意參加綜藝。
好巧不巧,這兩檔綜藝的設定也是“演員”,好壞的評判標準,在于“演技”。她想,只要能演戲就可以,她接受了邀請。剛適應完大銀幕,任素汐轉頭便開始適應大熒幕了。
雖說這個過程,她是別扭過的,但從成效看,她和她的團隊,算是做了個很對的決定。
任素汐在《幻樂之城》中,主演了以自己童年故事為藍本的短劇《時光機》,不但演哭了王菲,還讓黃渤拍手叫好:“真的是把自己燃燒起來了!”
任素汐在《我就是演員》里的表現,也異曲同工。有次任務是演繹電影《1942》里的一個片段,任素汐飾演一個在饑荒中到處求糧的村婦,為了讓女兒活下去,她燃起剛烈的性子,割腕、求人……無論如何,只要能換一口糧都可以,最后她甚至因為5斤小米而把自己賣了。
表演完,任素汐帶著還未出戲的腔調,跟大家坦言自己參加綜藝的原因:“我看到很多好劇本,但他們不來找我。我在想,我其實演得很好,所以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我。我可以演得很好,你們可以信任我。”
出道16年,她心里似乎就沒藏過其他東西,剖開看,全是“想演戲,演好戲”。
所幸任素汐把自己的演戲路,走得越來越寬了的。她開始拍電視劇了,她是那個《我在他鄉挺好的》里,剛柔并濟的獨立女強人紀南嘉,也是《親愛的小孩》里,外柔內剛、復雜真實的方一諾……
任素汐跟《娛姬》聊到,她不時會點開微博看看評論,有條留言讓她欣慰——“有任素汐的戲一定不會差”。
她就想:“像做一個百年老店一樣,你說我得付出多少才能有這個口碑,我要稀里嘩啦演一堆爛片,都不用一堆,分分鐘,一兩部就塌了,他完全不信任你了。我就違背了我做這個行業的意義,那我還做它干什么?如果這個把我變成了另外一個我不喜歡的人,那我就不干了,我寧可不干了。”
這段文字讀下來,好生動,即便沒能親耳聽她說,也輕易能感知到她的執意勁兒。
演員不都該如此么?他們要在演戲上、塑造好角色上,狠下心來,然后扎根。如果習慣性搭流量紅利的快車,遲早會有抵達終點站的那天。
但一個演員的終點,從來不在于名氣的消散,卻在于被遺忘后,連一點存在過的碎片都找不到。
可有了好演員,還得有好角色。假如影視創作、投資方只盯著流量變現看,那“創作冬天”何時才能結束,好演員何時才能等來溫煦的春天?
而創作討好的,往往是作為觀眾的我們。
我想,大家與其每天被審美風向吹著跑,這波跑完趕下波,不如慢下來,挑選個角色,慢慢咀嚼,就像品一杯紅酒,能經得起時間考量的角色,味兒總會更醇厚、沁人。
咱們也該對演員的演技和創作的大環境苛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