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導演了許多現實與藝術交融的優秀電影,其中《大紅燈籠高高掛》改編自作家蘇童的小說《妻妾成群》,講述的是舊社會一個深宅大院里眾妻妾爭風吃醋的故事,揭露了男權社會中女人的悲劇。
為了電影的藝術鑒賞性,張藝謀在拍攝技巧上摘取了小說的宅斗精彩部分,運用大紅燈籠作為顏色貫穿,由第一謀女郎鞏俐傾情出演,完成了這部獲獎無數,口碑爆表的好作品。
而在小說原著中,故事的主人公似乎有更多壓抑的情感和欲望,是電影中被刪減的部分,從中可以看出悲劇的鋪墊。
1,四姨太頌蓮對老爺的感情。
原著也是從四姨太過門寫起,19歲女學生頌蓮嫁給了年過半百的陳佐千老爺做四姨太,新婚之夜,一樹梨花壓海棠,頌蓮說,反正我什么都不懂,聽你的。
正常來說,很難想象一個年輕的女孩會對一個干瘦的老頭生理上如此順從和回應。
這跟頌蓮的心態有關。
古時的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女人沒有選擇的余地,敢于反抗的都被編進了戲文和書里謳歌傳頌,而絕大多數女人都像頌蓮一樣認命,做好了心里準備。
作為一個富有性經驗的男人,陳佐千更迷戀的是頌蓮在床上的熱情和機敏。他似乎在初遇頌蓮的時候就看見了銷魂的種種,以后果然被證實。難以判斷頌蓮是天性如此還是曲意逢迎,但陳佐千很滿足。
她愛陳老爺嗎?當然不愛。
那她在床上的熱情究竟是天性如此還是曲意逢迎呢?應該都有。
頌蓮性欲旺盛,從幾個方面可以看出來。
首先,陳老爺初次見她就看見了“銷魂的種種”,情場老練的男人的觀察力是很敏銳的,據說可以通過眼神,面部和肢體特征發現。
其次,頌蓮第一次見面約在西餐廳,點了蛋糕和蠟燭,提前給自己過了19歲生日,說明她是一個浪漫小資的女孩,追求情調的女孩一般性愛方面不弱。
比如原文中曾寫到,她一到陰雨天就“心緒煩躁復雜,有些念頭甚至是秘不可示的。”
頌蓮就不明白為什么每逢陰雨就會想念床笫之事。陳佐千是不會注意到天氣對頌蓮生理上的影響的。陳佐千只是有點招架不住的窘態。他說,年齡不饒人,我又最煩什么三鞭神油
其次是頌蓮失寵之后,加之陳老爺也失去了性功能,很久沒有過來找她,空虛寂寞的她對前來看望她的大少爺飛浦動了心思,她主動引誘了飛浦,被拒絕后大受打擊。
頌蓮對陳老爺的感情,除了肉體的欲望,在精神上更多的只是一種依賴。
因父親自殺,家道中落,頌蓮被繼母賣給陳佐千做妾,她自己是默認的,陳佐千就是她在陳府乃至世上唯一的依靠,加上新婚燕爾陳老爺對她格外寵愛,所以她的表現也有迎合的成分。
2,大宅院女人隱藏而壓抑的欲望。
大少爺飛浦,長相英俊瀟灑,性格斯文隨和,與頌蓮年齡相仿,有共同話題,她是他在府中唯一能夠接近的靈魂,他是她遙不可及卻又想觸摸的夢想。
頌蓮愛大少爺飛浦嗎?那不是愛,只是喜歡。
如果愛他,就不會作為他父親妾室的身份,主動去引誘他。如果是真愛,就不會還在床上對提要求的陳老爺奉承地說:’只要你高興,我沒有不肯的道理。”
她只是喜歡飛浦的美好,孤獨的她渴望溫暖與愛。
一入豪門深似海,她嫁入陳府之后,除了下人,就只接觸到了陳老爺和大少爺飛浦兩個男人,她的情感的需求下意識地寄托在了他們身上,但是結果顯然令人失望。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可以依靠”。
正常的女人都是有生理和情感需求的,三姨太梅珊年輕貌美,性子火辣,敢說敢做,她跟頌蓮議論時直言不諱地說過:
你是沒到那個火候,我就不,我跟他直說了,他只要超過五天不上我那里,我就找個伴。我沒法過活寡日子,他在我那里最辛苦,他對我又怕又恨又想要,我可不怕他。
梅珊的這個本事不是吹的,這在書中的開頭就有描寫,四姨太頌蓮的新婚之夜,三姨太梅珊使計讓老爺后半夜去了她房里睡。
結果老爺第二天早上見到頌蓮時,“滿面倦容,話也懶得說,只是抓住頌蓮的手軟綿綿地捏了一下”,可見累得精疲力盡。
從生理上來說,陳佐千是無法滿足四個女人的旺盛的肉欲,但是為了男人的地位和新鮮感,他偏偏娶了這么多,后來在床上還完全不行了,最煎熬的自然是女人。
三姨太梅珊說出了心聲:
“他陳佐千陳老爺占著茅坑不拉屎,苦的是我們,夜夜守空房。”
陳佐千妻妾成群,但又不像韋小寶那樣真心疼愛她們,生理上不能滿足,精神上也得不到慰籍,久而久之就難免紅杏出墻,梅珊跟斯文的醫生好上了,最后被捉奸在床,遭陳佐千投井致死。
失寵且騷動不安的頌蓮引誘大少爺飛浦,多少是受了梅珊偷情的影響,有時候她在飯桌上看到飛浦的時候,眼前就會浮現出梅珊和醫生在桌下雙腿糾纏的畫面。
梅珊的慘死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頌蓮受到驚嚇變瘋了,用書中人們的話來說,是“兔死狐悲”。
她孤單寂寥,對這種死囚一般的生活感到絕望,肉體和精神的壓抑令她崩潰。她的瘋癲,是因為種種打擊的累積,是因為在黑暗中看不到光。
這就是舊社會大宅院女人的悲哀,壓抑的生理欲望與無形的精神禁錮無處宣泄,日子漫長得看不見希望。
3,大少爺飛浦的愛情。
大少爺飛浦是個優質的男人,長相好,有內涵,他從小到大見到后院中女人爭風吃醋,斗得你死我活,所以對女人深感惶恐,避而遠之。
他之所以接近四姨太頌蓮,因為覺得她有思想,與眾不同,但他對頌蓮只是欣賞和憐憫,不是愛。
他愛的是同學顧三少爺,同性之戀。其實早有端倪,然而頌蓮并沒有發現,她一廂情愿地以為大少爺也喜歡自己。
飛浦請顧三少爺來家里教頌蓮學吹簫,顧少爺皮膚白皙,動不動就臉紅,他跟飛浦走路手牽著手,眼里也只有飛浦。
顧少爺說,吹簫很簡單的,只要用心,沒有學不會的道理。頌蓮說,就怕我用不上那份心,我這人的心像沙子一樣散的,收不起來。顧少爺又笑了,那就困難了,我只管你的蕭,管不了你的心。
頌蓮的矯情,顧少爺是不想去理會的,他對頌蓮的心沒有一絲興趣,所以他直白地說只管教吹簫。當飛浦有事走開之后,他坐立不安,吹簫也沒心情了。
顧少爺低頭看著手里的蕭,把它塞回黑綢簫袋里,低聲說,完了,這下沒情調了,曲子也就吹完了。好曲就怕敗興,你懂嗎?飛浦一走簫就吹不好了。
只有飛浦懂顧少爺簫聲里的傷感和優美,他們都一樣出身豪門,害怕女人,同病相憐。他們一起去云南做生意,實際上生意沒做成,一路玩得倒是很開心,顧少爺還送了荷包給飛浦做信物。
飛浦是喜歡頌蓮的,但是他克服不了內心對女人的恐懼,所以他無法接受頌蓮的示愛。在頌蓮深受打擊之后,他選擇了逃避。
他跟顧三少爺會有未來嗎?
不要看同性戀是禁忌之愛,在男權社會,女人只能循規蹈矩,男人卻可以為所欲為,他們的任何嗜好都能被接受。
頌蓮好奇問陳老爺,飛浦跟顧少爺關系親密的原因。陳老爺笑著說,
那有什么奇怪的,男人與男人之間有些事你不懂的。
陳老爺顯然清楚兒子與顧三少爺的曖昧,在封建社會里男人只要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不會有人管他們是好孌童,養男寵,還是沉迷煙花之地,家里照樣三妻四妾娶到生一堆孩子為止。
所以,只要大少爺飛浦愿意,他是可以擁有愛情的,而女人對于愛情卻只能癡心妄想。
4,女性地位低下,注定命運多舛。
妻妾成群,女人爭寵不是爭愛,是爭財富和地位。
在包辦婚姻里,發生愛情的概率極低,女人的期待值也低,相夫教子,一生衣食無憂就是最好的命運,如果還有別的念想,無異于飛蛾赴火。
小說里的大太太,生了一對兒女,兒子飛浦為陳家打理生意,母憑子貴,大太太的地位無人能動,但丈夫三妻四妾,爭斗不斷,她每日青燈古佛 ,假裝是想開了。
二太太生了兩個女兒,唯恐地位不保,所以處處討好陳老爺,各種算計其他姨太太,活得真心累。
三太太性情灑脫,本來有兒子傍身,如果安分守己倒也能安穩一生,但是她想要萬千寵愛而不得,結果慘死。
四太太雖然認命但又帶著些清高孤傲,好強又不識時務,想掙扎又無能為力,結果瘋了。
這就是舊社會女性地位低下,注定只能循規蹈矩,在精神的枷鎖里過一輩子。
比較之下,新時代的女性就幸福多了,戀愛婚姻自由,想要什么樣的對象任意挑,挑到滿意為止。
最重要的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再也不用爭不用搶。所以,珍惜歲月靜好,珍惜一心一意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