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喜劇之王》劇照
周星馳喜劇電影《喜劇之王》里面有一句經典臺詞:你這個死跑龍套的。其實我是個演員!
被稱為“東方好萊塢”的橫店,是浙江省東陽市中南部山區的一個小鎮。二十多年前,這里還是個僻靜的地方, 如今卻變成了“演員淘金夢”的一股浪潮,來自全國各地的表演愛好者,為了同一個夢想“成角”,聚集在著這個被山群環抱著的影視城,成為了龐大“橫漂”的一員。
橫店,作為國內最大的影視基地,有規模宏大的古代風格的建筑群和人造景觀,猶如主題公園一樣,吸引了大量的外地游客前來參觀。
來到橫店報到的群眾演員
在這個小鎮,每年至少有一百多個劇組扎根在此,同時,從他們手中創作的幾千集電視劇將在這里誕生,有民國劇、古裝劇、清宮劇等,還有被大家經常吐槽的“抗日神劇”也沒落下。
就是因為這些影視劇,才造就了成批的演員,他們有一線的當紅明星,也有二線的知名演員和三線的新起之秀。但在這些光鮮亮麗的演員背后,有這樣一類群體可能令大眾鮮為人知,他們就是群眾演員和特約演員,或者有個時髦的稱呼叫“跑龍套”。
特約演員和群眾演員是有待遇區別,有些特演寧可餓死也不愿回去當群演
橫店正在拍戲的群演
“跑龍套”是個統稱,按照扮演的角色不同,可分為路人、士兵、伙計、丫鬟等,他們要么出場沒幾分鐘,要么有幾句臺詞,有的甚至在鏡頭前一閃而過,都沒來得及看清模樣。
人們總說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同樣,群眾演員在劇組里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覷。他們角色雖小,但紅花也需要綠葉來襯托,才能顯現出它的嬌艷。路人甲、士兵乙這樣形形色色的小角色,共同豐富了劇情的走向,是一部合格的影視劇不可或缺的部分。
2013年,由周星馳執導的喜劇奇幻電影《西游·降魔篇》里,在影片中有過露臉的李靖,就是其中的一名“跑龍套”演員。
李靖
李靖,1977年生人,在2011年的時候,他從廣西來到浙江橫店發展,經過多年的努力,成為了一名特約演員。
李靖在電影《西游·降魔篇》中的人物戲份很少,扮演一位叫“長根”的村民角色。影片一開頭,他就被魚怪吃掉,不過,也給了他一些個人的鏡頭特寫,在群眾演員中,算是不錯的待遇。
他在這行中屬于中上階層的演員,普通演員也分檔次,有群眾特約,簡稱“群特”,處于最底層,一天工資80元。往上就是“小特”,一天工資150到300元之間。接下來是“中特”,一天工資400到800元之間。最高層就是“大特”,一天工資800元以上。
電影《西游·降魔篇》里李靖扮演的角色
這里所謂的“特”是特約演員的意思,特約演員跟群眾演員是有些區別的,群眾演員不需要演技,只作為周圍環境的人物背景,就像路人一樣走來走去。而特約演員則要有一些表情和肢體的變化,可能還會有幾句臺詞。
兩者之間就一個表情和一個動作的區別,待遇就差別很大。群演行業的競爭是很殘酷的,有能力或者形象好的演員,他一天可以接很多戲,跑很多劇組,即便撞戲沖突得厲害,依然有人愿意用他。反之,沒有能力和形象不好的演員,可能很長時間都接不到戲拍。
由于存在著競爭壓力,導致“橫漂”演員成為一個流動性非常大的群體。雖然人員流動性大,但整體規模還是能維持在5000人左右的水準。不過,在這里能住一年以上的演員只占了三分之一,比如說,演員許敏就是其中的一位。
許敏
許敏屬于“老橫漂”,從2002年來到橫店,干這行已有二十年之久了。據她介紹,一般情況下,特約演員不能跟群眾演員交流,是這里不成文的規矩,因為特約演員要是跟群眾演員關系特別好,容易“掉價”。如果一個副導演看到你跟群演在一起,剛好那天想找你拍戲,他會壓低你的身價。
別看特約演員和群眾演員的工資只有一兩百元的差距,中間卻隔著一道很難跨越的鴻溝。有些特約演員很有底氣,他們寧可工資低,也不愿意再回去當群眾演員。然而,有一個人卻是個例外,他叫曾建。
曾建
曾建,1973年生人,2009年來到橫店,他的演藝之路不像李靖與許敏那樣步步高升,相反,生活過得越來越窘困。
據曾建講述,當時來的時候不懂這里的規矩,自己成為特約演員之后,又去充當群眾演員,身邊有很多人好心提醒他,不要再繼續這樣做,如果一直下去的話,會斷送了他的前途。
曾建認為橫店這里的關系網太大,當初要是早知道有這樣的情況,他就不會選擇來這里發展。原本是抱著成為明星的想法來的,因為這里的戲很多,所以就有很多機會去嘗試。
曾建和知名演員吳孟達合影
跟曾建一樣遭遇的還有很多,這些人不單是為了謀生,還懷著明星夢來的。香港知名喜劇演員周星馳是曾建的偶像,他覺得周星馳起初的演藝之路是從一個不起眼的“跑龍套”做起的,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如今的大明星。
因受到周星馳和他的電影影響,曾建買了很多有關表演的書籍學習,如《演員的自我修養》、《表演學習手冊》等。他每個月的工資不穩定,2015年之前,有時一千多元,有時兩千多元,他認為自己的工資低并不是他的演技不過關,而是另有其他原因造成的。
曾建演過的角色大多是一些無名小角色,有古代士兵、乞丐、挑夫、車夫等,他在劇里也跟一些大腕合作過。夢想很大的他,在那幾年里,卻只能混跡于群眾演員和特約演員之間,在這個行業的底層摸爬滾打多年,沒有多大的起色。
與曾建不同的是,這里也有其他演員是以務實的態度看待自己的職業,劉占領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佼佼者。
劉占領
劉占領可以說是這里的頂級“大特”,因為他的日薪過千元,是讓其他“跑龍套”演員羨慕不已的風云人物。
由于劉占領的相貌很有“特色”,在影視劇里一直以反派的形象示人,因此,他所扮演的各種角色,下場幾乎都是“死亡”。他演的類型多數是漢奸、流氓、土匪等,導演找他飾演這類的角色,可能是看中他那得天獨厚的“壞人”長相。
就因為他經常演漢奸,導致他兒子在學校都抬不起頭來,同學們總是稱為“小漢奸”。兒子就跟他說,以后就不要再演漢奸了,這個稱謂都成為了標簽。
劉占領在劇中飾演反派人物形象
劉占領從2007年來橫店踏上演藝之路后,經過幾年的發展,已經有能力在當地買車買房,還順便將妻兒接到這里和他一起生活。這也標志著他已經擺脫掉“橫漂”這一身份,成為了當地的居民。他的成功畢竟是少數的,跟他一樣的同行依舊在“跑龍套”的泥潭里苦苦掙扎。
要想人前顯貴就得人后受罪,努力務實的“跑龍套”依舊可以日入千元
曾建在宮廷劇《新還珠格格》的鏡頭?
2011年,曾建已經在橫店工作了兩年,但依然還是找不到成為明星的方法。那時,各地電視臺的選秀節目很火爆,受到這些節目的啟發,他也去參加了一檔真人訪談節目。
在節目里,曾建來橫店的時間實際上是兩年,但節目組硬改成二十年的“橫漂”,他當場還被在座的嘉賓評為“你不是一顆金子,你只是一塊金屬”,二十年來都在原地踏步,沒有長進,勸他改行為好。
不僅這樣,節目組還給他設計了假妻子和假兒子勸阻的橋段,臺上的假兒子當場責怪曾建為了實現明星夢,這個家都不管了,還跟妻子離婚。事后,節目主持人告訴他 ,節目播出后,他肯定會火。
曾建參加了某節目的錄制
曾建的形象被節目這么設計,知名度是提高了,讓很多人認識了他。不過,在他看來,用這種方式走紅,不僅沒給他的演藝事業造成多少的幫助,反而還被大家誤認為是個很不負責任的男人。
作為同行,劉占領同情曾建的遭遇,兩人的“橫漂”時間差不多,年紀相仿,但劉占領來橫店當演員之前的身份更差。曾作為一個河南禹州普通農民的劉占領,待過煤窯,蹬過三輪,一干就是四年,導致他現在有些駝背。他當年來橫店不是為了什么明星夢,純粹就是為了糊口飯吃。
2013年上映的電影《西游·降魔篇》,劉占領跟李靖一樣,也在里面客串了一個角色,飾演高老莊的掌柜,他的表演能力讓觀眾印象深刻,那時的他已經是頂級“大特”。
電影《西游·降魔篇》劇照右一就是劉占領
劉占領從2007年來到橫店后,從最底層的群演做起,那時的他在下午兩點多的時間排隊,排到傍晚六點多,只為了能當上一天20元的群演,有時還排不到。甚至還得“撿漏”,別人遲到或錯過群演的機會,他就見縫插針地代替那些人。
他把大部分的工資都寄回家給妻子,只扣除一些平時的生活費用。他每次這么努力地主動找戲拍,就為后來成為特約演員打好了基礎。他經常在鏡頭前多表現自己,慢慢地,他的鏡頭感就顯得十分自然。
他這樣的群演,讓導演很賞識,有時候決定多給他留些鏡頭。然而,對他這種在鏡頭前過于活躍的表現,有些群演會看不慣他,就嘲笑他:作為群演這么興奮做什么,還真把自己當成主演,跟傻子似的。
劉占領在劇里飾演的漢奸形象
到了劉占領成為特約演員后,一天的工資漲到了七八十、一百元都有,說他的那個人,依舊還在當群演,每天工資也是二十元。劉占領成為“中特”、“大特”的時候,日薪高達幾百元,甚至上千元,而那個嘲笑他的人已經待不下去,走人了。
對于“跑龍套”的演員而言,自身努力、有表演欲、有硬實力、能吃苦、能受罪,才能在這個競爭異常激烈的行業里適者生存。
李靖還沒來橫店當演員之前,曾是廣西一家職業學院的音樂老師,由于家里發生變故,使得債務纏身,不得已拋棄體面的工作,大老遠來到橫店成為“橫漂”。
許敏以前是棉紡廠的工人,九十年代初就下崗了,到了二十一世紀初來到橫店打拼,剛來時,遭受過別人的白眼,嘗遍過人情冷暖,即便是擁有二十多年表演經驗的“老演員”,依然還是會有導演罵她。跟李靖、劉占領一樣,許敏也參演了電影《西游·降魔篇》的拍攝,在里面飾演一個被魚怪吃掉的村婦。
前來橫店報到的年輕女孩們
“龍套”演員的生活并沒有大家想象的那樣光鮮亮麗,收入頗豐,有的只是受盡各種欺負和嘲諷。
無論他們最初入這一行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出名,還是為了賺錢,但作為最底層的演員,在沒有任何關系背景、沒有任何演技經驗,要想出人頭地,只能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艱辛,相信總有一天,一定會屬于他們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