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泰國通過了一項法案:
性犯罪者,可以選擇接受化學閹割,以換取更短的監禁時間。
新聞一出,化學閹割再次成為網友熱議的話題。
很多人紛紛表示,應當引進中國。
與之相對的,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有人認為,這種手段效果不一定好。
也有人擔憂,這反而會幫助罪犯逃脫牢獄之災。
魚叔今天就來聊一聊,化學閹割那些事兒。
泰國并非第一個實施化學閹割的亞洲國家。
早在2012年,韓國就通過法案,將化學閹割合法化。
這一選擇,正是電影《素媛》的原型案件所推動的。
2008年,56歲的趙斗順在醉酒后,殘忍地侵害了一名8歲的小女孩。
致使對方全身多處骨折,大小腸流出體外壞死,只能靠糞袋維持排泄。
在這之前,趙斗順已有17次犯罪前科,包括兩次強奸,一次殺人。
此次犯下的罪行,更是引起整個韓國眾怒。
然而,當時的韓國法律規定,強奸罪最多只能判15年。
依據行為人的認知能力,可從輕處罰。
因此,法院僅僅判決趙斗順12年有期徒刑。
就在前年,這個惡貫滿盈的罪犯被刑滿釋放。
而給趙斗順進行心理矯正的工作人員表示,他出獄之后再犯案的可能性非常高。
這種恐慌可想而知。
為了平息民眾的擔憂,韓國政府制定了嚴格的監控措施。
給趙斗順戴上電子腳銬,終生不可摘除。
并在其居住地安排了警力,進行24小時監視。
雖然最大程度限制了趙斗順再犯的幾率,但也極大地耗費了警力和財力。
更重要的是,這并不能從根源上減少整個社會面的性犯罪發生。
于是,素媛案后,韓國先后出臺了多部修正法案。
例如,將強奸罪的刑期由15年延長至30年;
廢除了以兒童、青少年為犯罪對象的公訴時效……
以及最具威懾力的,以根治根。
受到電影《熔爐》及《素媛》的輿論推動,韓國通過了:
1.《性暴力特別修正法案》(「熔爐法」);
2.《對性犯罪者進行防止性沖動的藥物治療相關法案》(化學閹割)的修訂。
2012年,韓國正式引入化學閹割。
可以對16歲以下的兒童進行性侵犯的罪犯實施,最長治療時間長達15年。
化學閹割,在東亞國家起步較晚。
即便是實施最早的韓國,目前收到的成效也尚不明顯。
不過,放眼北歐國家,已經可以看到不錯的成果。
瑞典,于1993年立法,批準對強奸犯實施化學閹割。
據該國統計數據顯示,化學閹割可以有效減少兒童性侵犯再犯的幾率。
當地此類案件發生率,已經由40%減少到了5%。
《水果硬糖》
性侵犯案中的再犯率,一般都比較高。
據泰國懲教署數據,過去8年間,16413名被釋放的性犯罪者中,有4848人再次犯罪。
再犯率將近30%。
《水果硬糖》
在我國,性侵兒童的事件也頻發。
根據最高法的數據:2015年至2018年 ,全國法院共審結猥褻兒童罪案件11519 件。
平均下來,幾乎每天有 7例。
其中,兒童性犯罪者的重犯率高達 40%以上,多個案件引發公眾巨大憤怒。
公眾對犯罪分子實施化學閹割的聲音日益高漲。
似乎,不閹不足以泄民憤。
《罪惡之城》
讓我們先了解一下,到底什么是化學閹割。
提到「閹割」,人們總會聯想起血肉模糊的宮刑。
這種封建社會的酷刑,在文明社會依然存在。
1998年—2008年期間,捷克曾對至少96名兒童性侵犯進行過物理閹割。
「化學閹割」并非酷刑。
不是真割,不會真正的絕育。
這種技術的起源,也不是為了懲惡。
而是作為一種正規的治療荷爾蒙相關癌癥的方法,如前列腺癌治療。
第一例化學閹割性侵犯的案例,發生在1966年的美國。
科學家約翰·曼尼首次人工合成了「醋酸甲羥孕酮」。
他發現,這種藥物可以大大提高人體內的雌性激素。
對于女性,可以起到長效避孕的效果。
而對于男性,則會大大抑制體內的雄性激素。
通俗來說,就是把男人變得不像男人。
失去了男性雄風,也就壓抑了暴力與犯罪欲。
約翰·曼尼
彼時,恰巧一個獸父因強奸自己6歲兒子入獄。
天理難容的他,成為了第一位臨床對象。
通過觀察,約翰·曼尼發現,這種藥物并不會影響罪犯的正常生活。
而是極大地降低戀童癖者的性沖動。
表現為男性性征的退化,性欲衰弱以及不舉。
顯然,他們無法再犯下另一次性犯罪。
此類藥物很快成為了美國化學閹割的主要用藥,并隨著科研發展,更新迭代。
《切膚之愛》
今年66歲的左婭,是一名專門負責化學閹割的護士。
被她奪去男性力量的罪犯,已有近百人。
她所需要做的工作很簡單。
就是將一種油性藥劑緩慢地注入罪犯體內。
每12天重復注射一次,保持效果,反復「閹割」。
《水果硬糖》
左婭認為,自己在做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是她的職責,根本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希望他們獲釋后不再強奸,讓閹割成為他們的教訓
他們應該牢記并記住,犯下這種罪行就要接受如此的懲罰」
《一個母親的復仇》
隨著化學閹割在多個國家的普及,這一概念也被越來越多的國內網友熟知。
去年,吳亦凡因強奸未成年少女被捕。
不少媒體稱,吳亦凡若返回加拿大服刑,還可能被執行化學閹割。
然而,這一說法并不嚴謹。
目前,在大部分國家,化學閹割均采用自愿原則。
并且,性罪犯可以通過這一方式換取減刑。
當然,也有強制實行的。
自2018年起,哈薩克斯坦開始對性罪犯強制實施化學閹割。
涉及人數多達2000人。
尤其針對戀童癖慣犯。
哈薩克斯坦監獄的犯人們
BBC等媒體曾深入哈薩克斯坦的監獄,采訪囚犯與行刑者。
面對鏡頭,囚犯大吐苦水。
其中有一名叫馬拉的囚犯,讓人印象最為深刻。
他曾企圖強奸一名未成年人,被判入獄15年。
迄今為止,他共接受了三次閹割注射,這讓他無法勃起。
「我需要性生活,但下面卻怎么都沒動靜?!?/p>
「我承認我有罪,但我想活得長遠一點,我還有家人、還有孩子啊?!?/p>
不過,這些苦水,并不會讓人們對他感到同情。
如今,化學閹割在技術層面已經高度成熟。
但,質疑的聲音從未間斷。
當然,反對這項法案的人們,并非是為了給性侵犯申辯。
主要原因在于,這個措施并不完美。
《我唾棄你的墳墓》
縱觀歷史,化學閹割在實施過程中,也出現過許多漏洞。
或是被人利用,來對付性侵犯以外的無辜者。
因此,推行化學閹割法案,需要配以一套嚴謹的限制條件,馬虎不得。
首先,要避免的是濫用與誤用。
在很長一段時間,化學閹割都用于對性少數人群的迫害。
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1952年的「圖靈案」。
傳記電影《模仿游戲》記錄了這一悲劇。
二戰期間,圖靈曾受雇于英國情報部門。
他成功破解了德國的恩格瑪密碼,為戰爭勝利作出巨大貢獻。
并且,他發明的圖靈機,也成為電腦的前身。
然而,作為一名同性戀者,他在1952年被判犯有「嚴重猥褻罪」。
為避免牢獄之災,他不得不接受激素注射。
也就是,化學閹割。
在服藥期間,他的女性第二性征日益凸顯。
如嗓音變細、胸部發育。
同時,意識模糊,手抖不止。
1954年,圖靈再也無法忍受折磨,自殺身亡。
這出悲劇,源自于英國當時的恐同社會背景。
后來也成為了反對化學閹割的論據。
所以,實施化學閹割,必須要有明確的限定范圍。
其次,化學閹割不是萬能藥,要輔以監管措施。
有一點注意,化學閹割是可逆的。
罪犯出獄后,依然需要嚴加監控。
德國NDR電視臺就曾推出一檔名為《Der Fall》的節目,回顧了一起監管不嚴導致的慘劇。
1980年,7歲的小女孩安娜,被鄰居用連褲襪活活勒死。
兇手克勞斯,是一名接受過化學閹割的兒童性侵慣犯。
在此之前,他就曾因為性侵兒童被捕。
他謊稱精神病,逃過了坐牢的處罰。
但必須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數年的治療。
法院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么接受化學閹割,重獲自由;要么繼續在精神病院待著。
為了自由,克勞斯不假思索地接受了化學閹割。
在注射后,他的確失去了性沖動。
回歸社會后的前兩年,也一直安分守己。
但,本性難移。
他找到法院,表明自己已改邪歸正。
還有了一位女友,希望過正常人的生活。
法院在沒有詳細調查的情況下,竟然同意了中止監管。
于是,克勞斯又偷偷找到了一位泌尿科醫生。
他隱瞞了自己的罪行,開始接受恢復治療。
僅僅一個月,克勞斯的激素水平就回到了閹割前的狀態。
這就意味著,他完全有能力再次犯罪。
果然,10天之后,他便將魔爪伸向了小女孩安娜。
法庭上,克勞斯故技重施,謊稱自己有嚴重的精神疾病。
并且,將一切歸咎于化學閹割的副作用。
化學閹割,成為了他開脫的借口。
他的發言在當時引發了巨大的討論。
案件的焦點也因此被模糊。
陪審團紛紛討論起,化學閹割的合理性。
最后,被害女孩的母親在庭審上,開槍射殺了克勞斯。
這一行為被判過失殺人。
這位母親,也成了德國家喻戶曉的英雄母親。
不過,這一事件敲響了警鐘。
化學閹割,歸根結底還是一種壓抑犯罪的手段,不能根除罪犯內心的人性之惡。
相反,很可能造成罪犯的「逆反」。
被剝奪性能力,對罪犯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在一定情況下,甚至可能導致更為極端的暴力犯罪。
例如韓國,就是迫于社會輿論,將「化學閹割」的命名改成了「防止性沖動的藥物治療」。
正如前文提到的,化學閹割,本質上還是一種治療手段。
其初衷,是給罪犯改過自新的機會。
與之搭配的,應當是多管齊下的舉措。
而多個國家的司法實踐,也為我們提供了參考。
比如,泰國此次頒布的法案,要求罪犯接受化學閹割換刑,須得到兩名醫生的批準。
同時,接受注射的罪犯在出獄后,還需要佩戴電子監控手環,接受為期10年的監控。
一系列配套的措施,讓化學閹割這一手段更加可控。
相比較而言,我國在對出獄罪犯的監管方面,還有很多不足。
比如,公開罪犯信息、佩戴電子腳銬、對性犯罪者進行密切追蹤……
這些措施,在中國尚未提上日程。
所以,并不能把降低性侵案的希望,都寄托在「化學閹割」上。
而法律的作用,也不該只是懲治罪犯,以達到一種快意泄憤。
更多的也是為了教育、警示和震懾。
預防犯罪的意義,永遠比懲治犯罪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