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9日,紀錄電影《人間世》上映。影片由同名電視紀錄片《人間世》的原班人馬制作,根據舊素材重新剪輯創作而成。
因為影片中的大部分內容未曾出現在電視版中,加上制作團隊引入了新的主題、結構、人物,電影版《人間世》是全新的故事。
有觀眾會產生疑問,既然早就有拍攝素材,為什么在制作電視版時候沒有把電影版的故事選進去?與電視版相比,電影版在內容之外還有哪些不同?
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不論是虛構的影視作品還是紀錄片,觀眾所看到的成品都是剪輯師對素材進行選擇、拼接之后的成果。剪輯師對于素材的選擇一是根據自己對于素材和故事的判斷,二是需要聽從導演、制片人的意見。
由此就有兩種可能,要么制作團隊一早就有制作電影版《人間世》的打算,所以在制作電視版時就有意保留了一部分素材,以供電影版使用;要么在制作團隊看來,這些素材被舍棄掉很是可惜,就萌生了制作電影版的想法。從電影版完整、流暢的故事來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人間世》既有紀錄片的真實性,又有電影的敘述感。如何把零散且缺乏故事邏輯的紀錄片素材剪出電影感,是對剪輯師的考驗。
影片講述了兩位絕癥患者彌留之際的故事,在將近150天的記錄中,觀眾能看到被病痛折磨的患者,能看到淚眼婆娑的家人,也能看到無可奈何的醫護人員。
在電影質感方面,首先,剪輯師用交叉蒙太奇的手法,讓觀眾get到他們是同時同地被確診的兩名患者,只不過一個是肝癌,另一個是骨癌。
其次,電影版的轉場較為不同,剪輯師并沒有像電視版一樣直接干脆地切換鏡頭,而是采用了兩秒左右的黑幕效果,給兩條故事線的交錯帶來了停頓感和節奏感。在影片中,肝癌患者許烈英的丈夫走出病房后,緊接著的是黑幕轉場,而后接上的才是骨癌患者王思蓉的故事。
剪輯師留下這兩秒鐘的氣口,既讓影片更具電影的節奏感,又能讓銀幕前的觀眾喘一口氣,觀眾的思路就在看似微不足道的停頓中,自然過渡到另一個故事。
再者,剪輯師也花心思加大了觀眾的卷入感。一方面,全片以倒計時的方式,每隔十五分鐘左右就會告訴觀眾,這是主人公離世前第XX天的日子,對于有過和至親告別經歷的人而言,這種明知結果卻無能為力的刺痛感,勁兒不小。
另一方面,剪輯師大量選用長鏡頭素材,既拉升了影片的故事感,又讓觀眾的情緒可以綿延生長。長鏡頭不間斷的拍攝過程,讓創作者沒有干預畫面中事情發展的可能,這能讓呈現效果更完整連貫,也更真實可信。
紀錄片的底色是真實。在電影版《人間世》中,剪輯師全程忠于原始鏡頭,沒有做任何特殊處理。
沒有變速、變色等技術花活兒,沒有濾鏡、馬賽克等額外修飾。影片中的鏡頭雖略顯顫抖、稍失調度,但也正因這份直白到露骨的真實感、記錄感,才讓觀眾體會到震撼,這正是紀錄片的力量之源。
為了進一步保護真實感,制作團隊放棄了電視版的旁白。電影不同于電視,一旦出現了場外說明,觀影的沉浸感就有可能被沖散,影片也就此失真。同時,剪輯師也大量保留了素材的同期聲,既增強了影片的生動性,又強化了真實感,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
當王思蓉的主治醫生向她的母親交代醫囑時,觀眾能聽到她羽絨服摩擦的聲音、能聽到她嘩啦的簽字聲中的小小停頓……病在兒身,痛在娘心,剪輯師保護住了這份細節中的苦澀,片中人每一次的掙扎,都準確地戳中觀眾的心。
同時,剪輯師也通過對素材的選擇,打破了故事與觀眾之間的“第四堵墻”,讓片中人和觀眾進行了隔空互動。當王思蓉的母親面臨是否要跟孩子講明病情而猶豫不決時,她向鏡頭直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告訴她實情,她還是不接受截肢怎么辦?她要是走了我怎么辦?你說我要怎么做?”
或許王思蓉的母親當時只是想從機器后的攝影師處獲得安慰,但當剪輯師把它剪進正片后,這一連串問句的接收者,就成了銀幕前的觀眾。
觀眾看著泣不成聲的母親,聽著她左右為難的話語,不禁在心里默默思考:是啊,如果是我,我該怎么辦?
如此,觀眾的代入感和對劇中人的共情,被進一步放大、加強。
紀錄片的“去技巧”剪輯,是化剛為柔、綿里藏針地讓技巧隱身。對于大部分的剪輯師而言,他們的創作多被商業片所強調的技法、視覺沖擊所桎梏。或許,他們在創作過“去技巧”的作品后,會有別樣的收獲。
電影版《人間世》的出現,給《人間世》系列項目和紀錄電影市場,都帶來了積極意義。
對于紀錄片而言,制作電影版既能推動項目的傳播度、普及度、推廣度,又能通過不同的視聽邏輯,挖掘出故事背后的新話題、新意義。紀錄電影,值得擁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文/弈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