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為原翻注釋內容,注為碼字的加注內容。
第五十五話:飛散的櫻花
春光惜日短 待到明年還
花散踐為泥 只等二度開……
這首歌是一部戰前的流行電影《少婦椿》(注①)的主題曲,這首歌在我們勞動營里也是大受歡迎。除了歌曲本身好聽,更主要的還是歌詞非常貼合我們期待回國的心情。
不過這首歌能被大家記住,最大的功臣還是要數第9勞動營“建設劇團”的當家花旦——伊東了,此君在舞臺上高歌此曲時技驚四座。
和我以前待的第12勞動營中的“烏索利耶劇團”職業演員聚聚一堂不同,這個劇團的全體成員都是業余愛好者。劇團由神田君負責,他為劇團寫劇本并組織表演。他從學生時代起就喜歡話劇,在國內時新宿的木蘭劇場、淺草的本健一劇團、日比谷的歐洲劇團(注②)都常常有他流連的身影。
日本戰俘表演節目
節目基本都是些“東京進行曲”、“東京狂想曲”、“無法忘卻”等風格明快的都市風歌曲和笑話,在勞動營中廣受歡迎。
大概是因為勞動營里很多人都是東京人的緣故吧,所以特別認同劇團的演出。
其中最讓他們著迷的還是歌謠曲(當時的流行歌曲)。
《邊境小鎮》、《誰能不想家》、《人生行道樹》、《旅人夜來風》、《19歲的春天》、《心存愛慕》等等,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聽到有人哼唱。
但最讓人喜愛的還是伊東君表演的《少婦椿》。
江戶時代千兩役者原指一年能掙一千兩(一兩等于一千錢)的當紅歌舞伎,現在指才能本領突出的人
不僅因為歌美,也因為他女裝的扮相十分靚麗,讓人看了就有保護欲。
伊東君穿著和服戴上日式假發登上舞臺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被他的美貌驚得屏住了呼吸。隨著伴奏響起的悠揚歌聲,那美妙的感覺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只要登臺演出,在下面的我們手就會拍腫。
通過伊東君表現的女子形象,讓我們回想起了家鄉的戀人和妻子,不由期待著能有一天再次與她們重逢。
伊東君表演過的曲目有《隅田川》、《少婦椿》、《沙灘浪》等,但最有人氣的還屬《少婦椿》。他本身個子嬌小、鼻梁挺拔、眼神憂郁,化過妝后就成了一個大美人。
那么化妝用的白粉和服飾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這些鬼子軍官竟然還保留著和服、白粉,難道他們在西伯利亞還想養藝妓嗎?
和服和白粉都是勞動營里的日本軍官提供的,假發則是用割下的馬尾做的。日本人本就心靈手巧,基本上演出要用到的道具都能做出來,甚至樂隊用的吉他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
材料都是從工作場所一點點收集的,發現馬沒了尾巴后,工廠方面為此還專門投訴過我們。
那時候勞動營的劇團表演的,大多都是一些蘇聯的所謂革命題材內容,例如隔壁勞動營里的劇目就是高爾基的《母親》。但我們這里除了按青年部(注③)的意見,最后由樂隊高奏一曲《國際歌》來搪塞一下以外,其他都是傳統節目。
從這點來看,我們勞動營比旁邊那家在覺悟上,似乎還是要落后一些。
除了伊東君的《少婦椿》外,還有一個令我記憶深刻的場景就是《月色朦朧夜》。
《月色朦朧夜》由勞動營中的好聲音——因幡君傾情演繹,歌曲是以國內油菜花和櫻花盛開的景象為背景的。
就在因幡君唱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從舞臺上方飄落下無數的櫻花(注④)花瓣(其實是用報紙的白邊剪的)。于是觀眾席上立刻發起了一片驚嘆聲,隨后爆出了熱烈的掌聲,還有輕輕地抽泣聲夾雜其間。
為何能讓我們這么感動呢?
除了因幡君那動人的歌聲外,最能打動我們心弦的就是那些散落在舞臺上的‘花瓣’了。這勾起了我們對故鄉深深的回憶,更何況我們此時身陷異國,思鄉之情更是深入骨髓。
我曾看過一部電影叫《南島上的雪片》,有個鏡頭就是駐守在某南方島嶼上的日本兵,在表演劇目的時候用紙片代替飄雪灑下來,這讓臺下思念故土的士兵們淚流滿面。
而在劇團表演節目時,不過是將雪片換成了花瓣,和電影里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總之被扣押在西伯利亞期間,我們一直忍受著空腹和思鄉雙重的折磨。空腹只要有東西填下去馬上就能恢復;但思鄉之情只有回國,否則怎么也不能消除。也正因為如此,一旦有什么能引起對故鄉的回憶,思鄉之情就會立即如星火燎原般擴撒開去。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我才能將勞動營簡陋的舞臺上,女裝打扮演唱《少婦椿》的伊東君,以及在‘櫻花花瓣’雨中流著淚吟唱《月色朦朧夜》的因幡君,他們的樣子一直記憶到現在。
這讓我對西伯利亞度過的悲慘生活無法忘懷。
山茶花——椿
注①:未能查到這部電影相關的資料。
椿在日本漢字中指的是山茶花,而且椿也指冬日常穿的和服顏色——紅色。
日本文化中常用椿來形容美女,日本著名的化妝品牌資生堂就是以椿——山茶花來做為自己的商標的。于1937年創刊的資生堂的企業文化志就叫做《花椿》。
本健一
注②:本健一是本健一劇團的團長,日本著名的喜劇演員和電影演員。據日本演員高峰秀子的回憶錄記載,此人酒品很差勁,戰前一喝多了就喜歡舞著武士刀嚇唬人,不過第二天又會規規矩矩地向被嚇唬的人鞠躬道歉。
作者所說的這三個劇團都沒有美少女組成的寶塚歌舞劇團堅挺,如今已經查不到它們的資料了。不知是已經改名,還是已經消亡。
寶塚歌舞劇團主要觀眾是日本的中產及以上的女性,果然顏值即正義,女人錢好賺啊。
俄羅斯共青城
注③:青年部就是蘇聯的青團。
俄羅斯聯邦哈巴羅夫斯克邊區依舊有座阿穆爾共青城,是俄羅斯遠東地區僅次于哈巴羅夫斯克(伯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第三大城市。
城中的阿穆爾鋼廠是俄羅斯重要的軍工企業,年產200萬噸各種軍用特種鋼材。而共青城造船廠則是俄羅斯太平洋艦隊潛艇的主要供應商。
櫻花是很美,但不是日本國花
注④:櫻花很多人以為是日本的國花,其實日本并沒有國花,而且這也顯然不符合日本社會的實際。因為日本皇室是用的菊花作為標志,所以非要說日本的國花的話,那也應該是菊花才對。
而且所謂日本人自古特別喜歡櫻花的說法也缺乏歷史證據。
日本真正的開始大規模種植櫻花樹已經是明治維新后的事情了,當時的日本政府將櫻花樹定為主要行道樹后,所謂的櫻花文化才次第在日本誕生。日本如今的櫻花熱,其實是日本商家為了鼓動人們出門旅游消費,孜孜不倦地宣傳造勢了百年才炒起來的。
經過這些商家們的不斷努力,慢慢地賞櫻成了一種日本的國民習慣。
古代日本不存在武士精神,自然也就不會有什么武士精神和櫻花的淵源
櫻花文化中最著名的就是與武士精神的捆綁了,櫻花在最盛時凋零被宣揚與武士精神相合。其實這種言論只是憑一些所謂的武士詩句,將櫻花與武士精神硬性綁在一起而已,缺乏歷史依據。
所謂武士戰敗自殺就像是櫻花最后謝幕一般,其實是日本政府為了給自己要求的,士兵不得做俘虜應該追求與敵同歸于盡,尋求一個文化傳承上的借口而已。當時的日本政府利用民間對櫻花的喜愛升溫,把一些私貨與大眾文化捆綁在了一起,將櫻花文化推向了一個極端。
1878年8月23日,因為不滿獎金被減少,負責東京和皇宮戍衛的近衛師團便發動了兵變。叛變士兵炮擊了他們認為克扣了自己獎金的,大藏卿(財政部長)大隈重信的住宅后,還在東京城里到處搶掠。
最終這批叛亂士兵中的最后一批人,在東京郊外一個名叫竹橋的地方投降,因此日本史書稱其為竹橋兵變。
為了緩和與幕府基層武士的矛盾,也為了獎勵幕府武士協助鎮壓倒幕武士的叛亂,所以明治政府曾經大量招募了這些幕府武士進入軍中。可我們審視一下明治初年的,這些武士們的作為就會發現,這些人根本沒有什么武士精神可言。罔顧國家利益動輒下克上發動暴亂,只重視給自己爭取好處才是他們的道。
因此日本政府對竹橋兵變參與者全部予以了嚴懲,并在其后頒布了陸軍刑法加強對軍隊的控制。然而日本軍隊這種下克上之風卻并沒有被遏制住,當好戰派企圖左右政府決策時,兵變便會隨之發生。
武士精神不過是日本為了奴化軍隊弄得一個洗腦教程
因此日本現在宣揚的所謂武士精神,根本就是明治維新以后的日本政府,為奴化軍隊的需要而生造出來的文化圖騰,而與之相配套的櫻花文化自然也只可能是近代的產物。至于什么古代武士的絕命詩里的櫻花,日本政府在文化造假上那可是行家里手了。清末時期為了給中國制造內亂,日本沒少造所謂的明末清初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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